末日的光晕倾洒而下,在山林间勾勒出跳跃的斑驳。一个单薄的身影步履蹒跚,他身后背负着一捆干柴。远远看去,只能从那干柴的缝隙中模糊的看出那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
少年身体犹如镶嵌进干柴中,隐隐只能看到他那肌黄僵硬的面孔。其上布满道道疤痕,疤痕犹如沟壑,将流出的汗水肆意的瓜分。
少年身体佝偻,背负着远超其体魄的干柴,面朝着末日的余晖。从始至终少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粗沉的喘息声在山林间渐行渐远……
鼓浪山,山连山,望眼欲穿,伴君眠。云雾绕,冰雪缠,黄粱岁月,弹指一挥间。
鼓浪山连绵百里,沟壑纵横,天险交错,更有凶兽厉鬼时常出没,鲜有人敢踏足其内。然而就在那终年云雾缭绕,积雪成冰的鼓浪峰顶,巍然屹立着一群宏伟宫殿,它属于妖月宗。
妖月宗是天簌国屈指可数的几个宗教之一,此教作风亦正亦邪,时而如魔,择人而噬,不分青红皂白。时而又犹如仙神下凡尘,扶危济贫,不辨缘由何为。
妖月宗的特殊之处不止于此,此宗是一个以女子为尊的宗教。推崇女欢男爱,采阳补阴之术。妖月宗中男子只有三种,男宠,男奴和杂役。
一般具有灵脉的男子修为达到练气期三层后,或通过宗门每年一次的斗宠会,便会成为女弟子的侍寝男宠,倘若攀上高枝,则有一定几率会成就筑基,成为外门长老般存在,当然地位依旧躺枪。
所谓男奴,则是些得罪女主后,修为尽丧的男宠。而那些沦为男奴的存在,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女主肆意吸取阳精真元,毁坏根基,倘若不死则沦为最低级的杂役。
“咦,快看,是那小子回来了……”
“呵!有魄气,居然真的在天黑之前完成了……”
“哼,那又怎样,敢得罪天哥,这事不会就这么容易罢休的!”
少年依旧独步单行,对周围的议论与不屑无动于衷。就好像他与旁人本不在一个空间,任何话语与讥讽都是过眼腥风,抚耳柳絮,激荡不起他内心丝毫波澜。因为他是叶林,一个曾经得势,半步踏入筑基的男宠。
百丈巍峨,阶梯层峦,叶林虽步履蹒跚,却目光灼灼。他不信老天能玩死他,在他看来这只是一种变态的磨砺。三年前,他同样处于如此境地,被女主沧澜夺尽修为,险些根基被毁。
一年后,叶林丹田尽复,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但最终他熬过来了,且修为大进,若不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主作为靠山,说不定他已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筑基修士。
而此时,他又处在了同样的境遇。
“二师兄,姓叶的小子怎么得罪天哥了?不就是一个凡人吗?为何如此苦苦责难?倒不如给其一个痛快!”一个不知所云的青年好奇的问道。
闻听此言,他身旁的二师兄脸色微变,但也不便扫了这位小师弟的面子,低语道:“这个……听说,我只是听说而已,小师弟莫要当真!那姓叶的小子在其得势之时羞辱过驳天,好像让驳天,掏……掏过粪!”
小师弟一阵愕然……“这,踏吗……人才啊!”l
杂役殿中,叶林将背上的干柴卸下,便要离去,然而事与愿违。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一个奸涩的声音从杂役殿管事桌后面悠悠响起。
“今日杂物我已完成,为何不可离去?”从始至终无动于衷的叶林,瞥了眼不远处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终于开口了。
“啧啧……会说话啊?弄的本半仙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险些赏你三巴掌,看看能敲出个响屁不。”尖嘴猴腮的中年人上挑着嘴角,一缕稀疏可数的胡子没品位的跳动着。
叶林,面上不闻不动,心中怒火却几乎将他点燃,但他还是忍住了!有实力的咆哮是愤怒,没资本的暴躁是犬吠。
“知道得罪谁了吗?做人不要太嚣张,否则会有报应的!嘎嘎……”
中年人见叶林服服帖帖,心中不免有些得意。遥想一年前,面前这位还让他高不可攀呢。而此刻却和奴才般任其呼和,心中怎是一个爽字可诠释得了得。
中年人从管事桌后走出,嘴中发出嘎嘎怪叫,来到叶林近前,伸出枯槁如朽木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叶林肌黄僵硬的面颊,一副欠扁的嘴脸带着毫无掩饰的丑态。
随着中年人嘎嘎怪叫,一股股腐臭之气从其嘴中喷涌而出,迫使首当其冲的叶林’大方’的照单全收了。
即使一向以面瘫出名的叶林,也忍不住阵阵抽搐。五脏六腑好似被拧成了麻花,险些呕吐出来。
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能混到这个无忧无虑的位置,显然与其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有关。对于叶林的抽搐,中年人豪爽的选择了无视。好在他没有选择继续零距离的调侃叶林,放弃了与叶林面面交流的暧昧举动。
正如他所说做人不要太嚣张。他不会与任何一个人撕破脸皮,包括眼前这个他同样认为不会再有多大出息的男奴为敌。
“小子,今天我这么对你,你不要挂在心上。你心中应该有数,我就不明说了。”中年人扯着那两撇稀疏的胡子走向管事桌后悠悠说道:“有机会,就逃走吧!今天我算你完成了任务,至于明天……你自求多福吧。”
“谢谢……”叶林深深看了眼那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眼中的冷漠似乎温和了些许。
……
“老鬼,你好胆!竟然敢自作主张?”待叶林走后,从偏房中走出一人,冲着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喝道。
“呵呵……天哥莫要生气,老小子怎敢忤逆您的指示呢?”中年男子似乎早就知道还有人在此,不慌不忙的应道:“就这么一口气弄死这姓叶的小子,不是太便宜他了吗?这样怎么能泄您一腔怒火呢?怎么能让您走出掏粪的耻辱呢?”
听了老鬼前面的解释,驳天原本面色稍微缓和了些许,认为有道理。但听到’掏粪’二字时,他瞬间额头青筋暴起,面色布满了绿气,这是他怎么也抹不掉的污点。
老鬼见状心中直突突,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响亮的大嘴巴子,恨自己嘴上有毛怎么还说话没谱呢。
驳天咬了咬牙,狠狠瞪了眼老鬼。险些让老鬼背过气去。随后他轻轻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想趁早弄死他!免得夜长梦多!”
“嘿嘿……”老鬼暗中长舒了一口气,尴尬的扯动着嘴角为数不多的毛发,“天哥太看得起那小子了,如今他已成废人,修炼根基不说完全废掉,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若是他逃走了怎么办?”驳天摇了摇手中羽扇,大有深意的看向老鬼“这可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啊!”
“嘿嘿……天哥莫慌,且听老小子一一道来。”老鬼此刻显然恢复了镇静,一扫之前的尴尬。
“若是那小子听了我的话,逃跑下山。嘿嘿……一旦抓到,以宗门的手段那小子的下场岂不是比直接弄死他要精彩的多呢?据我所知数年前,曾经有几人试图逃跑过,不说那些被凶兽厉鬼撕碎的人如何。单单被捉回的那两人,下场…比掏粪强不了多少啊!”
“啊……呸呸呸!天哥老小子该打!”老鬼显然又有些膨胀,一不留神又戳到了某人的软肋,干脆的轻轻扇了自己几巴掌。
驳天原本听得心中暗爽,几欲尝笑。不料老鬼突来一击,险些岔了气,脸色瞬间憋得涨红。
“啊……天哥,若是那小子没有逃走,不还是依旧在您的手掌心中吗?到时随便您的处置,老小子定会全力配合!比如让他也去掏……额,挑药渣,带叶的不能带枝,带根的不能带茎,带茎的不能带须……嘿嘿……”
“……老鬼不愧是老鬼,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驳天想大方的一甩先前的不快,然而他那发绿的面色却做不到轻易抹去。驳天轻轻拍了拍老鬼的肩头,一时间却不知能说些什么了。
草草吃过晚饭,叶林就回到了属于他的茅草房中,他瘫软的爬上了床,整个脑子一片混沌,如灌了水银般沉重嗡鸣。似乎由于一整天紧绷的神经得以松懈,顿时疼痛疲软犹如海潮般充斥了他的全身每一片肌肉。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叶林才从那种疲软的状态下有所缓解,他睁开双目,眼中冷漠早已不复存在。换上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毫无感情色彩可言,就如那山林中那些没有开窍的凶兽,随时可能择人而噬!不会去分辨对与错,好与坏,更不会被情感所羁绊。
良久,叶林艰难的盘坐而起,心中默念所修行的功法。那空洞骇人的眼神随着他心境的平复缓缓闭上。
叶林所修炼的功法是妖月宗的一种基本功法,它是所有具有灵根的男宠们所必需修习的功法。此功法虽无什么玄谟神通,但也足以排进天簌国修炼界五大功???法之列。名为环扣经,意为环环相扣,双修互补。这也是为何妖月宗以双修闻名修真界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然而在百余年前,妖月宗上层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一夜之间妖月宗所有筑基以上的高阶男修纷纷殒命,就连当时的宗主也不知所踪了。之后,妖月宗在原宗主夫人的把持下,逐渐形成了以女子为尊的局面。并且,所有男弟子皆被贬入外门,成为侍宠般存在,任人鱼肉。
对于那些敢挑衅的男弟子,妖月宗上层采取了霹雳手段,全部禁锢修为,任人采撷,直至被吸成人干,丢入荒山。
当然,此时叶林所修炼的《环扣经》已并非百余年前的功法了。否则在女主们的欺压下,那些饱受摧残的男宠们怎会如此服服帖帖?
原因无他,只因《环扣经》中的适合男方修习的功法早已被篡改,此功法已经从本质上发生了变化,完全被女方修习的功法所克制!
对于女主而言男宠们就相当于一个天然的聚灵大阵,为她们储存精纯的灵气。有需要时就可以吸取炼化,从而提升自身修为。而作为男宠,则无法在与女主交合之时反向吸取对方精元了,可谓歹毒之极,损人利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愤怒的低吼从叶林房中响起。随着凄凄夜风,湮没泯灭在漆黑的夜幕下,好似一头代宰的幼虎唱响着最后的王威,那其中的不甘与无助,令人心中发寒。
“没有用!依旧还是没有用!凌源……”叶林发了疯般的敲打着地面,皮包骨的拳头更是早已溃烂不堪,汩汩鲜血夹杂着皮肉泥土染红了他的双瞳。
他身躯颤抖着,心中压抑的不甘与怨恨几乎要将他点燃,血红的双眼毫无遮掩的流露出仇恨与疯狂。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竟然无法再去修炼,不甘心看到那恶心的面孔常在自己脑海萦绕,而无法将之碾碎践踏!
叶林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不知何时,在他手中多了两个拨浪鼓。看着那粗糙简陋的拨浪鼓,叶林双瞳的血红渐渐散去,换上了罕见的温柔与思恋。
“或许,不久后就能和她们在一起了,应该会很开心吧……”叶林轻抚着手中的拨浪鼓低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