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凌晨,充斥在空气中的“沙沙”声才渐渐弱了下来,虫子大军如退潮般隐入了地下,重新裸露出铺满腐叶的地面。森林又一次在晨光中恢复了原来的面貌,要不身上时时传来的疼痛感,大伙差点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为了安全起见,虽然虫群已经隐入地下,唐教授等人并没有着急下树,怕他们踩在地面的响动会再次惊动虫群。这期间大陈为小张处理了伤口,身上、腿上多处被擦伤,好在伤得都不深,但也流了不少血,足以让小张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其他人也没好多少,这一宿折腾下来也是每人都受了伤,尤其是大陈,后背被巨蚺的尾巴抽了个触目惊心的紫红印子。身体的伤痛并不算什么,最让大家心里郁闷的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唐教授无数次地通过对讲机联系小刘,在他每次讲话结束后,对面一次次的沉默让每个人的心如坠冰窟,倍感失落。尽管如此,唐教授还是不厌其烦的每隔几分钟就联系一次,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现在每个人都是虚脱状态,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补充体力。那么问题来了,昨晚是因为食物中毒才出现这样的状况,吃东西之前,唐教授让大家努力回忆一下,大家都吃了什么可能会中毒的东西。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大家吃的都一样,就是村里带来的饼,再就是喝水,之外再没吃过任何东西。进森林的这两天一直都吃的饼,之前并没有什么异样,最主要的是,淳朴的山民怎么会有害人之心?水就更没问题了,时时都在喝。到底是为什么中毒呢?大家陷入了迷茫之中,也不敢冒然吃东西,也没人说话,在此起彼伏的肚子“咕咕”声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这时唐教授注意到了小李,小李正往手心吐着唾沫,往衣服上蹭,唐教授有些虚弱地问了句:“孩子,手怎么了?”,小李头也没抬继续蹭着手,又吐了一口唾沫才说:“痒得厉害,蹭蹭好多了。”听小李说完大家不约而同的都看向自己的手,无一例外,发红肿胀,身上的疼痛让他们忽略了手,现在一注意还真有点疼而且也很痒,唐教授学着小李的样子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用衣服擦掉,果然又疼又痒的感觉减轻了不少。联想到昨天吃饭时的情景,唐教授恍然大悟,马上对大陈说:“大陈,拿水给大家洗手,小心着用,不要浪费。”然后给一脸茫然的大家继续解释到:“这回找到中毒的原因了,不是食物的问题,是这儿的问题。”他点了点手心,然后张开手给大家看手心已经变成褐色的腾条汁液,继续说到:“没错,就是这个汁液有毒,我们犯了个错误,因为昨天太过劳累,也是为了省水没有洗手,直接用手抓饼,顺带着把这种毒汁也吃了进去。”其他人恍然大悟,纷纷哦了一声,配合大陈陆续洗完了手,唐教授最后洗的。洗过手后,之前手上的难受感觉很快就减弱了,进一步证明了唐教授的推断。
洗手,吃饭,再次踏上征程,这一次不光是为了村民,还为了小刘。地面又被虫子翻过一遍,如昨天一样松软危险,想要找小刘留下的线索也是不可能了。而且这次他们不能再扯着藤走路了,唐教授想出了个办法,让大家走有树和灌木丛的地方,既然树能扎下根,说明地下是实的,走上去就不会有危险。于是众人绕过平坦看走来好走的路,专挑难走绊脚的路走,这让行进非常缓慢,但却如唐教授所说,非常安全。一路上众人一边艰难行走一边喊着小刘,怎耐天不遂人愿,呼喊声被浓密的丛林吸进去连个回声都听不到,每喊一声,回应他们的除了风,只有惊鸟拍打翅膀的声音,这让大家非常气馁。这样边走边找的日子持续了几天之后,大伙喊小刘的声音也渐渐嘶哑,唐教授用对讲机联系小刘的频率也慢慢变低了。大家心里都明白,一个人想要在这种凶险的森林中生存下来可能性极小,而且就在大伙见识到虫群吞噬巨蚺的那一刻,心里早有了答案,只是为了安慰彼此才没有放弃寻找。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地势渐渐的变低了,古树开始变得稀疏,视野一下开阔了不少,树与树之间的大片长满杂草的湿地,一脚能踩出水来,低洼的地方是一片片存积了千万年的死水,无数的塔头墩子散布在草甸子上,像一颗颗长满绿毛的人脑袋。每人砍了一根树枝当手杖,拄着手杖踩着这些“脑袋”连走带蹦的缓缓前进,在一个脑袋上站稳后,瞄准下一个脑袋的头旋蹦上去,这些“脑袋”上的绿色“秀发”又顺又长,一不小心踩不稳就会打滑,所以走得格外小心,速度也非常慢,踩在“脑袋”上那种软软的,肉呼呼的感觉,更让人毛骨悚然。
五个人就这么走走停停,你蹦一下,我迈一步,一个个东倒西歪得稳住身形,就像一群小朋友在做游戏,事实上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美好,每一步都要全神贯注,根本无暇顾忌其它。正当大家认真低头走路的时候,小张的一声激动的呼喊,把大家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去,“教授,前面好像有个人。”小张停下来指着前面五十米开外的水洼里横着的一个“东西”,这个“东西”灰突突的一半埋在水里,一半趴在岸边,接着小张提高声调又是一嗓子“小刘,是你吗?”,大家死死的盯着这个东西,发现它一动不动,小张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大伙就急着往前赶,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小刘,当他们离这个东西二十米的时候终于看清了,还真的是个人!大伙一激动,加快了脚步,小李一着急脚一滑就一条腿掉水里了,被赶上来的大陈一把抓上来了,众人有惊无险的来到了这个人所在的水洼。
这个人趴在地上,看样已经死了很久了,尸体有些肿胀。脸埋在淤泥里看不到他的长相,但从衣服看来,不是小刘。小刘和小张一样穿了一身迷彩服,趴在地上这个人穿的是当地人的衣服,裸露出来的胳膊远看是一种奇怪的水泥色,靠近观察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布满很多像芝麻一样的小黑点。唐教授示意小张用树枝把这个人翻过来,小张应声就动手,他两只脚各踩着一个塔头墩子,弓起腿稳住身子,双手拄着棍子一用力就把这人翻了过来,随着溅起的水花,大家也看到了这个人的真面目,他骇人样子让大家情不自禁惊呼了出来,甚至小李和大陈刚看了一眼就吐上了。这人的脸一直泡在淤泥里,已经被水泡的肿胀扭曲,分辨不出长相了,惨白的脸上也布满了那种黑点,就像一个灰白色的大草莓。唐教授叫来老李,让他辨认一下这人是谁,老李也被这人的样子吓得不清,深吸几口气凑过来小心地看了一会,声音有些抖的说:“这脸都这样了,哪能看出是谁啊,不过这个打扮嘛……”老李好像发现了什么,胆子也大了起来,拿起树枝就开始扒啦这人身上的东西,然后很确定的说:“没错了,你看他扎的这个腰带,上面绣的图案我有印象,陈天师他们扎的都是这样式的,还有你看他的匕首,也是特制的,我们村人没有这个东西”,接着老李又感叹了几句,叹世事无常啊年纪轻轻的就死在这么个鬼地方,都是为了他们村的事才送了命之类的,还有诸多的感谢话,说到激动处还抹起了眼泪,硬拉着被吓得面色苍白小李一起给这人鞠躬,大陈也被老李说得眼泪汪汪的,唐教授在一旁若有所思,小张则仔细的观察着死者的皮肤,还真的让他发现了奇怪之处,小张打断了老李的感慨,说到:“嘘!你们快看,这些黑点是活的,在动!”,一听小张这么说,大伙马上凑过来仔细端祥着,果然这些小黑点在轻微的扭动着,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小张就揪了一根草在尸体的皮肤上划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草棍划到之处黑点竟然缩了进去,过了一会又慢慢的冒了出来,如先前一样轻微的扭动着。大陈惊呼一声:“妈呀,全是虫子!”大伙被大陈的话吓了一跳,都急忙向后退,离死尸远了些,唐教授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们看他的肤色,惨白无血色,看样他的血已经被吸光了,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一种山蛭,也就是我们说的山蚂蝗,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微小的品种,竟然能钻到人的毛孔里,真是太可怕了。”说到这唐教授突然严肃的说:“怪不得我看这里的水都黑乎乎的,开始我以为是淤泥,原来都是这种东西,我们得尽快离开这片草甸子,千万小心不要沾水,这水里都是这种蚂蝗”,话音未落,小李嗷的一嗓子就哭上了,一边嚎叫着一边胡乱的抓挠着自己的腿,大陈也是一脸惨白,弄得其他三个人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