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还没有走出这片原始山林,还没有接触到世界上的其他人类,所以一直不知道这群植株叫什么名字,之前他也不好意思给这群植株定个新名字。为什么?对于失忆后的人来说,他怕丢人,怕嘲笑,怕人家发现他见识短。这是李奇的软肋。
比如,万一他给商力拉的这帮小弟起个名字叫“可爱大象”,而整个世界的人都称它们为“食肉恐龙”,那这笑话就闹大了,大到他觉得他带的是一群性情普遍比较温和、对人对畜大都无害的“大象”,可实际上带的却是一群无肉不欢,无命不餐的凶猛怪兽,那对方和非得要和他拼命。
现在好了,无论这群植株被人们称为“大象”还是“恐龙”,他都不怕了,因为商力拉的带领下,植株们是恐龙也好是大象也罢,它们终归会变成一个新的物种,而这个新的物种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能力……他都不知道,其他人类更不用说,绝对连根毛都猜不到,所以他可以放心定义新名字。
这就和之前的见识短不同了,这叫有远见,这叫站在时代的前沿。
“唉!有远见的人都是世人无法理解的啊!”
李奇故作一副世外高人模样道,说着的时候,他望向火焰之山,目露沉思,特地空出来一只手,很是自然的捋一捋他的下巴。他不知道自己的年岁,他那年少稚嫩的脸庞上,是半根胡须也没有的,所以,这番动作下来……
李奇要的是感觉。
烤着虾叶,李奇注意力巡视着商力拉的每一棵小弟,脑中翻转着符合这种走草的词汇。
它们能上树摘桃,它们能下水躲避,它们还能用根须刨地。它们生长果子主要是用来引诱食物,它们生长果子还追求独味儿……
李奇脑海里忽然勾勒出了一副画面,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播放了一段投影一样,他能清晰“看见”那画面的流动。
画面起初显示的是一只刚产过仔的母牛在哺喂小牛,不知什么原因,母牛很虚弱,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俯卧在地上让三只小牛吃奶。而三只小牛的吃奶更让母牛虚弱,连看着公牛的目光都是流泪的。那公牛站在母牛身旁,鞭子一样的长尾巴直甩,还围着母牛直绕圈,一圈又一圈,不停地走动。那画面很清晰,看不到一只苍蝇,想来,公牛的绕圈与甩尾巴应该是焦急的。
公牛时不时的仰天长哞,虽然李奇听不到画面中的声音,但他能感受出公牛哞叫中蕴含的情绪,似悲愤,似不舍,似不甘,似无奈……很多时候,公牛转圈到三只小牛仔附近,都扬起那双又长又大又锋利的牛角对着三只小牛,似是准备一头扎死三只刚刚出生的小牛仔,但往往都被虚弱的母牛摇头一声哞叫制止,公牛愤怒的四蹄直蹬地,转身之际,鞭子一样的长尾巴狠狠甩向三只小牛仔,似是要抽死三只跪在地上吃奶的小牛仔,但那甩过去的牛尾巴,往往都是在将要抽打在小牛仔身上时,猛然一转,抽打在地上。此时,母牛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那公牛尾巴渗出鲜血。
画面就这样重复着,到了第七遍时,母牛已经虚弱到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公牛的尾巴也已经折成五六截,赤裸裸的露出白骨,那三只小牛仔还跪在地上吃奶,旁边的地面上,有一条用鲜血刻画出来的牛尾巴状的沟痕。但这个时候,便有李奇熟悉的身影登场了。
那是一颗植物,比李奇现在正喂食的童小弟大上不少,又比那些成年植株小一些,算起来应该是一株“青少年”,它正小心翼翼地移动两簇根须盘结而成的“腿肢”,靠近那大小五只野牛,一身翠绿翠绿的茎叶,最上方顶着一朵火红的花朵,花朵旁挂着一枚红色的果子。
一切都做得很到位,连公牛没察觉到植株“青少年”的靠近,越来越近,对着转圈的公牛,它火红色的花朵开始下弯,李奇便看到了植株“青少年”的花蕊,仍然是火红色的,上面还趴着数种采食花蜜的蜂蝶,乍一看,李奇都以为这些蜂蝶正在采食花蜜呢,可这些正采食花蜜的蜂蝶竟然连动都不动一下,始终保持一个姿势固定在花蕊上,李奇便知道这些蜂蝶全是被吸干了的躯壳。
那些火红色的花蕊并不是花蕊,而是另一种吸管状口器,细如针孔,里面可能含有引诱蜂蝶的花蜜,但当蜂蝶过来,将它们的细长口器伸入花蕊中吸食花蜜时,植株“青少年”会反过来将它们吸干!
这似乎是李奇之前没有注意到的。
在植株火红色的花蕊中央,有一条光秃秃的红带,红带上连一根花蕊都没有生长,毫无疑问,这是这棵植株“青少年”的花萼口器,或许红带上曾生长过茂密的“花蕊”,但因为植株的进食,那些生长出来的花蕊都被磨平了,以至于在花萼大嘴两边形成了两半显眼的“嘴唇”。
随着花萼口器的裂开,李奇便看到两排整齐对齐的黑色锯齿。有没有毒李奇不能确定,但发现那锋利的黑色锯齿上竟然还生长着幽黑的倒刺,李奇便能想象出,那被捕食的猎物会是怎样的下场。只要咬到野公牛的一条牛腿,将其悬在空中,用不了多久,这棵植株“青少年”就能吃上五头牛。
李奇静静观望着脑海中的画面,推测接下来的画面发展。因为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他来不及细想其他。
画面中,植株青少年大嘴完全裂开,露出走草类食肉性植物的真正面目,公牛依然没有发现异常,但此时,三只牛仔中的那只抢不到奶的小牛仔,从母牛怀中钻出来,跑向公牛,公牛鼻孔喷出白气,扬起一对牛角直对着奔过来的小牛仔,那充血通红的眼睛似乎蕴含势要杀死小牛仔的劲头,小牛仔依然奔向公牛,那架势似乎是不跑到公牛身旁决不罢休。
公牛前蹄踏着地面,后蹄一蹬,身形直奔小牛仔,那因为大力而踏起的泥土,砸在植株叶片上,直接镶嵌在翠绿之中。虽有声音发出,但公牛已经顾不上其它了。因为母牛的虚弱,它势要杀死小牛仔。可就在公牛那双尖锐牛角刺向小牛仔时,趴在地上的母牛一声哞叫,公牛急剧掉头,一个趔趄,掀了个大跟头。
那小牛仔好似不长眼睛的直往前冲,等公牛站起身来,对着母牛一声哞叫后,公牛和小牛仔刚好互换了位置。
紧接着,小牛仔开嘴哞叫,公牛充满杀气的望着小牛仔,就在它准备第二次扬起牛角,刺死小牛仔时,那棵静静站在小牛仔身旁的植株“青少年”突然发动了袭击。那早就裂开的大嘴,一口将小牛仔整个身躯吞下,花萼口器咀嚼几下,便将小牛仔吞入腹中,连点鲜血都未留下。李奇都能看到“小牛仔”顺着植株青少年的“食道”下滑的过程,从花萼口器顺着翠绿翠绿的主茎,沿途略过一片又一片的绿叶,最终滑到植株根须上方一点,在那里鼓起一个“大肚子”。然后,这棵植株青少年拔地就跑……
公牛在那里愣了几秒,而后整个身躯都膨胀大了一圈,原本充血通红的眼睛瞬间红至放光,仿佛血液燃烧了一般,一声怒吼,直追那棵撒丫子狂奔的植株青少年。
嫩草绿林间,本就是一片绿色的汪洋,那棵植株青少年也不傻,靠着根须能踩在草丛上,叶片和花萼收拢,调整为与地面平行姿态,以阻力最小,最省力的方式跑在绿色汪洋上。虽然奔跑不过公牛,但它会爬树,会躲藏,于是一会儿的时间后,公牛就跑到植株青少年前面去了。
等植株青少年往回走的时候,公牛已经向前跑的没了踪迹。而在母牛的位置处,绿林草丛间,一棵棵植株甩动着花萼旁的那枚红色果子,露出身形开始走向虚弱的母牛。
画面至此消散。
李奇睁开眼睛,面前火焰之山的冲天火焰映入他的眼帘,一个贴切的词语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绿贼!”
原本他还以为这是一种擅长诱杀猎物的走草,但从刚才脑海中的画面看来,这是一种不容小觑的走草类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