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见梁仁一声大喊,“想活命的,就抬开石头,一鼓作气冲出去。”
梁仁一马当先,那些护卫慌忙驱赶起马车往前面去,林子里的土匪也不再遮掩,一齐大呼着杀了出来。
梁仁和几个护卫刚刚搬开石头,那些土匪已经气势汹汹的杀到眼前。
梁仁毕竟闯荡江湖多年,临危不惧,咬牙挥起大刀,将迎面来的一个土匪一刀砍为两段。
那些护卫见梁仁英勇,一时之间士气大振,吼叫着迎上那些土匪。真到了生死一线,所有人的凶性都被激发了出来,想要活命,就只能杀死眼前的人。
凭着一股活命的狠劲,五十名护卫对上百十来个土匪,也一时僵持不下。
韩骘虽然见过几次土匪,不像之前那么害怕,可他没多少功夫,自然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用血肉之躯去撞土匪的大刀,索性便躲到马车下面去了。
韩骘在马车下往外看,正看见树林中又有几个土匪骑马冲了出来,为首那一个头上插着鸟翎,披着斑纹虎皮,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他瞪大了一双眼,狠拍马背,直奔梁仁而去。
梁仁一人对上三个土匪,正在僵持不下,这边又冲出一个凶神恶煞,梁仁心中叫苦,只得使力砍倒一个土匪喽啰,转身招架那个虎皮匪首。
那个匪首功夫了得,力气又大,借着马力一刀狠狠的劈在梁仁头顶,梁仁挺着大刀去迎,却被这一刀的巨力震得险些吐血。
气正不顺之时,早被后面的土匪瞅准机会,往大腿上割了一刀。
梁仁大怒,迅速回身砍倒那个土匪,却不料这边又有一个土匪补上来,土匪仗着人多,几乎是在几息之间,梁仁身上已经挨了几刀,血流如注。
又苦苦撑了几合,终究力乏,梁仁露一个破绽,只听那个虎皮匪首一声大喝,手中大刀便猛地斩了梁仁首级,梁仁失去头颅的身子没了力气,狠狠的摔倒在马下。
梁仁一死,那些护卫便都慌乱了起来,有几个抛了刀就要跑,都被后面的土匪赶上一刀砍了。
一个人头滚到韩骘面前,韩骘认得,是两个时辰前还在一起喝酒的护卫小刘,韩骘慌忙拿发抖的手捂住嘴,才不至于惊叫出声。
一个土匪看到马车下的韩骘,弯下腰冷冷的看着他,手中的饮血大刀慢慢的移到韩骘这里,正要使力去砍,韩骘忙蜷缩了身子往后面躲。
那土匪杀兴大发,不依不饶又追过来,眼见大刀就要落下,这时正听见外面一声咆哮。“跪地举起双手者不杀,谁负隅顽抗便死。”正是那个为首的虎皮土匪下了命令。
韩骘好似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听到这一声,便慌忙从车下滚了出来,高高举起双手,“别杀我……别杀我。”
此时外面的那些护卫已经被杀了个差不多,剩下不到十来个都跪倒在地上,还有几个侥幸活着的马夫、账房都被押着跪到地上。
那个虎皮匪首已经在清点战利品,一个喽啰大叫,“后面有两车粮食,其它都是些布料瓷器,没什么用处。”虎皮匪首大笑两声,“虽然只有两车粮食,也够吃一段时间了,这趟没白来,把这些人先押回山上去,关到牢里,听大当家处置。”
那些土匪大叫着押上俘虏,赶着马车回山上去。韩骘面色苍白,低下头跟着队伍走着,心中不禁叫苦。
这下完了,进了土匪窝,只怕是出不来了。韩骘这边脚步一慢,旁边的土匪便一鞭子落下,“走快点,再慢一刀砍死你。”
二十多人被押着,大约两柱香后,便上了悬刀山上的土匪寨子,寨子建在山头上,二十多人都被关进山前的洞牢里去,留几个人看守,那些土匪又大叫着去邀功去了。
二十多人被赶到里面,才发现里面还有人,原来也是早些时候被捉进山上的过路人,韩骘打眼一看,昏暗中大概还有十几个人坐着。
“唉……”止不住的唉声叹气从洞牢里弥漫开来,“苦啊……被捉到这里,恐怕死是早晚的事了。”韩骘能听出,说话那人是商队里一个马夫。
一阵绝望浮上韩骘心头,不自觉也叹了口气,好好的私塾不念,为何要去遥远的西秦投奔什么大家,这下好了,壮志未酬,就要死在一帮连名都不知道的土匪手里。
忽然牢里一阵骚乱,昏暗中一个人捂着鼻子大叫,“你****的吓得拉裤子了,这下可好,死前还要受你埋汰。”旁边几个人都离开那人一旁,露出不屑的表情。
韩骘闭上双眼,忽然想起父亲告诉自己的话,自言自语道,“深入险境时,莫失度量,从容应付。”
“兄弟说的有道理,土匪既然不杀我们,那我们自然能有活命的路子。”说话的是躺在韩骘身边的一个人,韩骘一直没注意到地上躺了个人,此刻才发觉,想必是早被捉进牢的人吧。
那人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原来也是和韩骘一般年纪的少年,大概能看清面目,一双眼睛贼亮,显得整个人有股子机灵劲。
两人互相打量一番,那个少年便坐起身来,他轻拍韩骘肩膀,“我叫郭沣,会稽人,兄弟是哪里人,又是怎么被抓上来的。”
“韩骘。”韩骘略一屈身,“莒阳人,跟着商队去西秦,撞上了这悬刀山,被抓上来了,郭兄又是怎么进来的。”
“嗨,我早你两天,前些日子从会稽出来,一路往上庸去投奔一个亲戚,不料半路上让这些好汉爷给劫了。”郭沣摇头,脸上满是自嘲的神情。
聊了一会,郭沣又重新躺下,没心没肺的睡了。
这一觉没有睡多久,便有几个土匪开了牢门来,举着火把进到里面,引得牢里那些俘虏不禁害怕,倒吸凉气。
“快快,排成一排到外面石台上面去。”一边喊着,手中的鞭子不停往众人身上甩。
俘虏们不敢耽搁,慌忙起身站成一排往外面去,韩骘和郭沣也随着人群去了。
山里的夜已经黑的透彻,月亮不知道隐没在哪里去了,更显得四周杀机弥漫,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钻进韩骘的鼻尖,让韩骘打了个冷战。
三十几个俘虏都被赶在寨子里的一处石台上,蹲了一地,一个土匪贼眉鼠眼,留着两撮胡子,坐在一张椅子上傲视着下面的人。
他缓缓起身走到众人前面环视了一圈,突然伸出手去指着一个正瑟瑟发抖的汉子,“你,到前面来。”
那人还不及挪步,就有两个喽啰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提到前面来。那个猥琐土匪又开口道,“你看起来身体挺壮,都能干什么?”
那个汉子跪倒在地,“我有力气,从小就能干活,推磨砍柴,挑水扛货,勤快的很。”
“好,那你就留在我山寨里干活,押下去。”
“好汉,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等着我,我不回去,他们都要饿死了啊,好汉开恩,放我回去吧。”那个汉子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
“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留在山上喽?”那个土匪捻着腮上的胡子。“哪怕是死也不愿意?”
“不不……我不要死……我愿意……留下。”那汉子的头重重垂在地上,像是斗败的公鸡。
“押下去吧……。”
那土匪又重新指着人群前面身形较弱的一个人,韩骘认得那是商队的账房。“你过来。”
那人忙不迭地滚到前面来,连磕几个响头,那土匪问道,“你有什么本事?”
“我会打算盘,能算账,从没出过错,好汉就留下我吧。”
会算账?那你留下来,我去干什么,那土匪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我们绿林好汉,有肉吃肉,有酒喝酒,要你来算账?拉到山后去处理了。”
两个喽啰便上前来,提起已经吓得几近昏厥的那人,径直往黑暗中去了。
那个土匪的贼眼乱转,终于落到韩骘的身上,“你,小子,你会干什么?”他手指着韩骘,冷声说道。
韩骘硬着头皮往前去,“我会读书,熟读经史子集,自认学问渊博。”
“哈哈哈哈……”韩骘话音一落,那些土匪便一齐笑了起来,那个贼眉鼠眼的土匪嘲讽道,“在我们土匪窝里讲学识,你还真是有意思。”
等到笑完了,他一挥手,“愣着干什么,留着他教你们认字吗?”两个喽啰连忙上前,要去拉韩骘,带到山后去。
“好汉爷……且慢……”人群里的郭沣挤了出来,并排拉着韩骘跪下。
“我这兄弟还没说完呢,我们兄弟二人走南闯北多年,会的可多了,我眼力好,能帮好汉爷们放哨,一打眼过去能看清千米外的米粒,鼻子能闻到三里外的酒香。我这兄弟更了不得,他……他能杀人,别看他看起来瘦弱,狠下心来什么都敢干,求好汉爷让我们兄弟入伙,好壮大咱们悬刀山。”
“那感情好,你能杀人?”那土匪瞪着贼眼,看着韩骘,韩骘咬牙道,“敢杀人,最喜欢恃强凌弱。”
“那倒是好,是当土匪的料子,你们两个小子有点意思,你们留下,在寨子里做个喽啰吧。”
“是……是……”郭沣忙拉着韩骘连连下跪,千恩万谢后让一个喽啰带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