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西北绵延数十里大山下,一列大型商队正缓缓行进着,那商队几十列马车上载满了一些楚国特有的绢布、瓷器,运到上邽去交易。
梁家是行商大户,往来于东西之间,虽然战乱,却正是商人逐利的最好时机。这趟生意算不得大,所以只派梁家的一个从支子弟梁仁押送。
梁仁功夫不差,这条生意又有五十多名护卫跟着,个个虎背熊腰,警惕的看着周围。
忽然梁仁“噳”的一声,打住马来,向后面喊道,“前面这山邪性的很,又深又险,马虎不得,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尤其要注意山里动静,千万别让土匪给劫了。”
这一声喊惊醒了正在后面马车上睡觉的韩骘。从莒阳出来转眼已经半个月了,每天不停赶路,韩骘已经有些不支了,实在太累了,就躺在绢布上睡了,睡了没一会,就被这一声给惊醒了。
这一路走来,可谓是胆战心惊,短短的半月时间,已经有三四拨土匪打过商队的主意了,也多亏这梁仁勇猛,这才有惊无险的过来了。
梁仁这么一喊,自然是觉察到危险了。
韩骘不敢怠慢,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免得等会遇上了土匪,跑不迭被一刀剁了,那可就亏了。
韩骘想起刚出了莒阳不远的地方,也是途径山间,忽然有一群人从山上冲将下来,有接近一百号人。
等到韩骘反应过来那是土匪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冲到了商队前边,面黄肌瘦的土匪还没来得及摸到商队的粮车,就被护卫的大刀砍倒在地上,几乎是在转瞬之间,那些所谓土匪就倒了一地,剩下一多半又跑回山里去了。
等到吓得面色苍白的韩骘从车后大吐了一阵之后再钻出来时,那些护卫已经把马车上的血渍都擦干了。
梁仁受了韩群好处,答应好好关照,梁仁来安抚韩骘,“这一路上土匪多的很,不过大多中看不中用,没什么威胁。”
韩骘又吐了一阵,不敢再看那些尸体,“他们充其量就是一帮流民,只有头里十来个汉子拿着锄头,其余都是些老弱,为何不加以区分,便当土匪处置。”韩骘不知道是怕还是气,说话声音都变了。
“有什么区别吗?”梁仁擦拭着手中的大刀,“他们要来抢我的粮和货,我不能拱手相让,自然就是要杀了,你韩公子要体谅我们这些小人啊。”
韩骘紧皱眉头。“为何不加以劝导,若是他们不听,再去兵戈相向,也未尝不可啊。”
梁仁戏谑的看了韩骘一眼,“都是被这乱世逼的只剩一口气的暴徒,比一群老虎还可怕,你要是不狠心去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了你,你怎么选。”
“这……”韩骘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梁仁收起大刀,“这****的乱世,永远是活命最重要。”
商队重新踏上前路时,韩骘才多少明白一点这世界的残酷,“乱世啊,永远是活命最重要。”为了活自己的命杀更多的人,是对是错,韩骘在马车上颠了半个月也没想明白。
虽然楚帛绵软,可是坎坷的山路颠的韩骘浑身都疼,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又听见前面有动静,原来是梁仁正叫住一个老人问话。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拄着棍子从商队一旁过,低着头想快步走过去,却被梁仁拦住,“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山,要多远才能过去。”
那老人家看了看,不敢怠慢,忙回答到,“这山叫悬刀山,过去前面还有两座山,都不大,加紧了走天黑前能过去嘞。”
梁仁皱眉,“怎么叫这么个名,听起来凶险的很。”
那老人忙说,“不凶险,这名字可有来历,不知道多少年了,这里有个部落首领,他当政的时候,让人找一把刀悬在房梁上,时刻警醒着自己要兢兢业业,那后来几十年间家家富足,没有人说他半句不好,等到他死了,后人才取了这么个名嘞。”
那老人说完,便忙不迭地绕过商队走了。梁仁上马,催促着队伍往前走。“那老头古怪的很,怕是土匪的探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悬刀山……悬刀山……”韩骘嘴里反复念叨着,“有趣的很啊,哪年都有好官,唯独今年有差啊。”
商队沿着山下的一条不大不小的山路往里去,不多时就走进了山里,路面越发崎岖不平,树木多了起来,显得四面愈发幽深。
梁仁突然停住马,望向前面的山路,环顾一圈之后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这深山里面,怎么看那连只鸟都没有,静的太反常了,我看八成有土匪埋伏着,把刀出鞘,都打起精神来。”
韩骘在后面听见,大声喊道,“要是真的有危险,不如换条路走就是了,可犯不着再杀人了。”
梁仁冷哼一声,“你说的轻巧,要是换条路走,半个月才绕过这几座山,耽误了脚程,你韩公子倒没事,梁某可麻烦了。”
韩骘不敢再多说什么,又听见前面梁仁喊道,“还是那句话,出了事照顾好自己,把你送到上邽,我就能向韩大人交差了。”
上邽,属秦地最西,虽是西面难得一见的平原宝地,饶是如此,这里的环境也不比中原富庶之地,韩骘想不明白,那个父亲口中的大家“姜公”怎么会屈居于此地。
不过他又明白,古往今来的大家,又有哪个的想法和常人一样。
梁仁在商队前面正走着,忽然见前面几块乱石横亘在路上,不大不小,偏偏能卡住马车轮子过不去。
梁仁只得让队伍先停下,从后面唤过两个护卫去搬那几块石头。
那两人还没走出两步,忽然从林子里射出两几根利箭来,间不容发,那两个人躲闪不及,登时便被射倒在地。
商队里顿时慌乱起来,梁仁心叫不好,怕是遇到山里的惯匪了,这趟只怕是不好过了。
梁仁手摸上腰间大刀,表面却不露声色,“不知是哪条道上的兄弟,咱们有话好说,给我们让条路过去,在下定当感激不尽,这里奉上一些金银,权当是买路钱。”
粗犷的吼声从二三十步外的林子里响起,“废话少说,要是识相,让你那些护卫放下刀,把马车都留下,净身过去,自然可以,若是不答应,便把你们捉上山去,有的你苦吃。”
喊声一落,树林里忽然一阵大吼跟上,惊的梁仁满脸汗水,只听那声音,怕是不下一百多人。
比梁仁更慌的是那些护卫,虽然他们的刀也舔过不少血,可是那都是欺负些手无寸铁的流民,要是遇上这些杀人如麻的悍匪,自然就慌乱了起来。
韩骘心叫一声完了,那些货物就是梁仁的命,土匪的买卖难做,这下怕是要兵戈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