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希罗笑了笑,大步走到两个已经破碎的容器面前,轻抚一阵,说道:“因为,我来自...”
希罗话至一半,蓦地整个墓室都震动起来,剧烈的颤动过后,二人站稳脚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嬴祀和希罗身体此刻竟然都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身体也慢慢透明起来,嬴祀惊叫一声:“怎么会...”
希罗也惊讶了一会,旋即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由得苦笑一声:“有人启动了墓地的空间大阵,那只黄雀出现了。”
嬴祀虽然前半句没听懂,但是后半句却没问题,看来打着这座疑冢主意的不止他们这六方势力,还有一个更为了解这疑冢的人或者组织出现了。他有些慌乱地问道:“那怎么办?”
“想办法也没用的,传送大阵一旦启动,在疑冢中的所有生灵都会被传送到天道殿前面的广场。”希罗说完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嬴祀也随之而去。
一阵躁动和混乱之后,希罗和嬴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混乱、拥挤的空地之上,周围嘈杂的惨叫、哭泣、嘶吼,一时间嬴祀只觉得自己的听觉都要丧失了。
突然,一个批头散发的军士张牙舞爪地朝嬴祀扑过来,他尚在愣神的空档,希罗手中的剑光一闪,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溅了他一脸。
广场上这种状若疯癫的人还有很多,嬴祀显然有些没反应多来,愣着问道:“他们...”希罗浑然不觉地抹去脸上的血水,瞥了一眼地上的无头尸体,说道:“那些都是被无尽到无尽时空的人,他们受不了无尽虚空的折磨,要么自杀,要么,就跟他们一样,疯了。”
最终仍旧是一场屠杀使得场面得到暂时的控制,地面上到处是凌乱不堪的尸体,鲜血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滩滩血泊,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味。
嬴祀皱着眉头望向广场,这一场屠杀使得广场空旷了许多,大约还剩下不到两千人。数万人这疑冢,现在连宝藏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便已经差不多损失殆尽,嬴祀蓦地想起希罗此前说的那句“这里是蠢货的墓地”。
“我们都是蠢货吗?”嬴祀苦涩地想到。
“恭喜你们,幸运的冒险者...”就在此时,一道雄伟低沉的声音在广场内回荡起来,所有人瞬间警觉,密切注视着广场里的一举一动。嬴祀下意识向希罗地问道:“这是什么?”
希罗将手中的长剑紧紧握住,低声说道:“黄雀。”
“是术祖残像,是术祖大人!”不知是谁在广场里大喊了一声,一阵骚动响起,旋即所有幸存者全部附身跪拜下去,齐声高呼:“术祖大人万岁!”
嬴祀被这气势渲染,却硬撑着没有跪下,在这里,他在不知不觉中最相信的只有希罗,而且,他隐约感觉到这整座疑冢在术祖之后被人改造过,改造成了一座陷进和冒险者的坟墓。
“你们,见到本尊为何不跪?”那道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嬴祀和希罗瞬间感觉一道恐怖的气息锁定了他们,让他们挣脱不得。嬴祀踏前一步,道:“装神弄鬼的家伙,我嬴氏子孙向来只跪天地先祖,你还不够资格。”
“放肆!”那道声浪裹挟着一股寒意朝嬴祀二人直射而来,就在声浪抵达嬴祀跟前时,一道黑色身影自虚空中走出,挡在嬴祀跟前,挡下那道恐怖的声浪。但希罗就没那么幸运了,声浪直接将他震飞出去十几米,撞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上,缓缓落下。
他在地上喘息片刻,吐出一口淤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慢步朝嬴祀走来,后者脸上闪过一丝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希罗捂着胸口咳出两口鲜血,拿过袖口抹去,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说道:“死不了。”
人傀挡下飞向嬴祀的攻击,那道藏身于大殿之后的生意惊异地“咦”了一声:“人傀?”
场下跪着的数千人脸上的戏谑笑容瞬间消失,就算是龙源术祖神通广大,那也去世了万年时间,又怎么可能知道万年后一位炼金术师的作品。此刻再傻的人也知道自己被对方戏耍了,脸上因为羞怒而变得通红。
“哪里来的王八蛋,敢戏耍老子!”性子火爆的祝离最容不得他人羞辱,更何况这等羞辱还是他自找的,当即跳起来大骂,周身泛起炙热的源力,让周围的亲卫根本靠近不了半分。
有祝离带头,其他洲的使者自然也站了出来,只不过言辞间没有祝离这么火爆粗俗。一时间广场上叫骂连天,一些脾气同样火爆的兵痞甚至连对方的先祖都问候了一遍。
“哈哈哈...我的儿孙们,刚刚跪拜得如此恭敬,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那声音再度传来,却没有了方才的低沉浑厚,变成了一个张狂的年轻人。
一股阴影穿透大殿前的石墙,缓慢移动到大殿前方,阴影间黑雾缭绕,一股股阴寒的气息自阴影中向外扩散,广场上的温度瞬间进入冰点,地上的血水也急速凝结。
蓦地,两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一高一矮,身上都穿着一件黑色长袍,胸口处绣着一个奇怪的血色印记,而脸上则戴着一张残缺的青铜鬼面。
广场上的叫骂声瞬间凝固,尽皆不安地看着两名不速之客,以及他们身后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影。祝离被那股阴森到极致的寒气压制得很难受,但依旧抑制不住那火爆的脾气,“你们到底是谁?”
那个矮个子黑袍人拱手一笑:“我们?是你们的祖宗啊,你们刚才不是还对着我们三跪九叩吗?”
“王八蛋!”再度被人羞辱,祝离浑身赤炎再度爆发,手中地凝练出一柄爆炎长剑,闪身来到矮个子黑袍人身边,长剑横扫而出。
长剑由极致火源力凝练而成,温度极高,长剑划过之处,空间都变得扭曲一片,萦绕在黑袍人周身的阴森寒气也被瞬间蒸发,剑身未及人身,已经把黑袍人的长发撩起。
众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剑,“叮”的一声脆响传来,让所有人都惊骇欲绝的一幕出现了,黑袍人仅仅伸出单指,便挡住了祝离的必杀一击。
黑袍人看着祝离变得苍白的脸色,笑着夸赞了一句:“炎爵的儿子,这炎天道练得不错,就是力道小了点。”他的右手食指与拇指合拢,夹住祝离的长剑,一股寒气从指间喷涌而出,祝离的爆炎长剑瞬间哑火,化作几缕火线消弭无形。
在灭掉祝离的爆炎长剑之后,黑袍人转身一脚,将祝离踹飞出去几十米,半空中飞射出一道弧形血箭。后者落在坚硬的青石广场上,砸出一个半米多深的坑,在地上微弱地挣扎几下,没了声息。
广场上传来一阵短暂的骚动后顿时鸦雀无声,祝离作为炎爵之子,虽然脾气火爆、行事鲁莽,但是实力之强却也是有目共睹的,二十多岁已经是宗师级的炼金术师,却被黑袍人一招秒杀,那么对方是何等实力?大宗师?还是说...造物者!
赫南笙收拾一下心情,朝黑袍人拱了拱手:“阁下有何目的,不妨直接说出来,残杀五洲王子这样的事恐怕对阁下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当然。”黑袍人依旧笑着摊了摊手,道:“一群蝼蚁而已,确实没什么好处。”
黑袍人毫不留情地羞辱让赫南笙脸色一变,但仍旧强忍着微笑说道:“阁下能操纵这疑冢的空间大阵,想必已经找到了疑冢的宝藏,既然如此,希望阁下能放我雷洲之人安然离开,以后阁下就是我雷洲的上宾,如何?”
对方杀祝离毫不留情,想必也不把自己身后这点人放在眼里,事已至此,宝藏的事就不用再妄想了,能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赫南笙一番话让其余人恍然大悟,宝藏就不用想再染指了,活着出去才是正道,于是各洲使者纷纷说道:“愿意奉阁下为上宾,请阁下放我等离开。”
“宝藏嘛...我确实是找到不少。”黑袍人将残缺的青铜鬼面撩上一部分,露出苍白的嘴唇,他伸出舌头****一下略显干燥的嘴唇,咂咂嘴说道:“但是...”
黑袍人欲言又止,众人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只见他将头转向右边的嬴祀和希罗,以及那一动不动的人傀,问道:“你们呢?也愿意奉我为上宾然后逃出去?”
“你见过几个从战场上逃走的嬴氏子孙?”嬴祀直视黑袍人,反问道:“况且,就算我们同意屈辱求生,你就真的会放我们走吗?”
“哈哈哈...”黑袍人仰天长笑几声,指着嬴祀说道:“血秦后裔果然还是遗传了几分祖宗的血性,也聪明得很,不过可惜呀,可惜你们全都要死。”
赫南笙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上前一步,此刻声音也变得略为硬气:“阁下,你们只有两人,但我们这边有千人之众,疑冢外还有四座天宫数万将士,若是非要拼得鱼死网破,阁下也不希望吧。”
“也是,踩死一只蚂蚁,确实比踩死一群蚂蚁容易得多,对了,还有几个蚂蚁窝。”黑袍人摇头晃脑地笑笑,蓦然声音一寒,目光扫过整个广场:“不过,我不介意多踩两脚。”
“阿飞。”就在广场上一阵骚动的时候,阴影旁边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高个子黑袍人开口了,训斥了一下在场上耍宝的阿飞,道:“速战速决,迟则生变。”他的目光落在嬴祀身前的人傀身上,确实如阿飞所说,场上以及场外的天宫也好,数万将士也好,全都是一群蝼蚁,唯一对他们的行动有威胁的只有一个——冯绝。
人傀出现在这里,那冯绝还会远吗?
“是,祀魂使大人。”阿飞依装模作样地朝祀魂使鞠了一躬,转身走到阴影前,伸手探了进去,嘴唇微启,默念出一段咒语:“三千世界,六道轮回,善、恶、情、恨,一切皆执掌于殿下之手,凋零的彼岸花,腐朽的忘魂川...地狱之气降临,荡涤众生,幽冥地狱,开!”
“呃...”一声低沉沙哑的叹息仿佛跨越无尽时空降临疑冢,那道浓重的阴影渐渐收敛,显露出一个高大的黑雾缭绕的身影,一身仿佛被打上黑暗烙印的王服,一顶镶珠王冕高戴头顶,一张狰狞的青铜鬼面将他的脸盖得严丝合缝,一块巨大的铜镜悬浮在背后,散发出阴森的黑色寒雾。
“那是...什么...”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见到这尊高大的身影时,连舌头都快打结了,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希罗。后者愕然盯着那尊说不出的熟悉的身影,喃喃说道:“十殿阎罗...秦广王...”
“十殿阎罗?那是什么?”
希罗摇摇头,神情也略显呆滞,道:“我也只看过一本残缺的古籍的记载,相传世间生灵死后,其灵魂都会进入地狱,接受十殿阎罗的审判,而掌管第一殿的就是秦广王蒋,他背后那面巨大的铜镜,就是孽镜台。”
“世间...真的有地狱吗?”
“不,我也不知道,那些只是零星的记载。”希罗苦涩地摇摇头,本以为那两个黑袍人是最大的敌人,没想到他们连传说中的地狱的阎罗都搞出来了,“不过我终于知道他们是怎么进入疑冢了。”
“怎么进入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天道殿四分五裂之后,六道中的地狱道应该被他们身后的组织得到了,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穿过空间禁制,操纵疑冢的空间大阵。”
二人交谈的空档,秦广王举起双臂,在胸口结出一个印记,暗淡如腐尸的手掌中,一缕缕漆黑如墨的死气飘飞而出,缓缓没入身后的孽镜台,青铜古镜缓缓升起,蓦然发出一阵暗淡的光芒。
光芒暗淡却广阔,在瞬间将所有人都笼罩进来,他们脚下的青石广场在此刻变成一片虚幻的黑色云海,一丝丝一缕缕死气自脚下的云海中升腾而起。
一声声凄厉尖锐的鬼啸自脚下的云海中传来,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源力浅薄的军士刹那间便失去心智,捂住头颅同样凄厉地嚎叫起来。
嬴祀也仅仅坚持了片刻便有些心神失守的感觉,幸好一旁的人傀挡在他身前,张开一道小型结界,将嬴祀和希罗二人笼罩在其中,二人身上的压力骤减,却见场上绝大部分人已经七窍流血,尸体缓缓没入云海中。
赫南笙等几个源力较为深厚的依靠着各色源器苦苦支撑,但依旧支撑不了多久。嬴祀正庆幸身边还有人傀之时,却发现人傀坚硬的身躯此刻竟然也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缝——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千钧一发之际,冯绝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盖过了漫天的凄厉鬼啸:“阁下这试验也试得够了,该得到的东西也到手,就此收手吧。”
祀魂使轻轻挥手,秦广王结印的双手缓缓放下,孽镜台也重新悬浮在他背后,场内此起彼伏的鬼啸缓缓停歇,死气弥漫的云海顷刻间消散,苦苦挣扎的几人如释重负,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要被抽干了,身形一阵摇晃。
祀魂使看着在广场中央缓缓落下的冯绝,平淡地说道:“既然冯绝前辈,您果然在这里。”
冯绝到场,嬴祀身前已经接近破碎的人傀也缓缓隐匿在虚空中,这里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人傀的受损让冯绝的脸色并不好看,也没心情跟对方多费唇舌,淡淡地说道:“回去告诉未央宗治,暗月的手伸到别的地方我不管,不过雨洲这块地方,还是不要来的好。”
“前辈的话晚辈一定如实转告。”祀魂使朝冯绝微微鞠躬,秦广王的身形再度笼罩在阴影中,他最后说道:“冯绝前辈,告辞。”随即同阿飞一同遁入阴影中,沉入虚空。
冯绝瞥了一眼阴影消失的地方,转身朝嬴祀慢慢走来,问道:“殿下没事吧?”
“唔。”嬴祀摇摇头,“没事,冯师父,他们...”
“回去细说。”冯绝打断嬴祀的问题,带着二人飞掠而出,消失在广场上。
偌大的广场如今只剩下赫南笙等寥寥数人,此刻他的脸色铁青,此次疑冢之行,他损失了数千将士,耗费代价无数,不仅连根鸡毛都没得到,还差点把小命搭进去,回去之后那他几个兄弟...他连想想都觉得烦,朝其余几个惊魂未定的使者拱拱手,拜别一声,同样转身离开。
很快,场上人去楼空,只留下遍地残尸与已经凝结的血海,疑冢,如今真正成为了六方将士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