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记得楚长风吃下那颗衰变枯竭期的核子陨石之后,力学研究所的实验室里像被雷击过似的,以实验室为中心开始断电,扩散范围几乎波及了整个首都,但就在几秒的瞬间里一切得以恢复。
恢复的不仅仅是全城的电力设备运作,还有楚长风的腿,一点也不可笑,但很夸张的是,楚长风的钢钎假腿丢在一边,一身的军装就像刚发下来的一样,也许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楚长风身上所有的伤和疤痕一个也不见了。
次日长风离开了首都,去东山老家。首都这边,军方的人找到了陆贤教授,其中有四五名都是大校以上的高级军官、将军,这几乎可以肯定又是一次设计,因为他们对教授的表现非常满意。
“骗也好,当恶人也罢,这件事就此为止吧,科研上的事我可以辅佐,救国的伟大事业,还是你们自己去看着办吧。”似乎对于楚长风的目前情况,教授是有些内疚的。
远在大国南方的山林苗寨里,长风的儿子楚良,马上要十岁了,可他连一天学堂都没去过,按照楚良的外公、寨子里大族长阿公的意思,是要楚良继承衣钵的,所谓衣钵,也就是苗家人的独门秘术,当然并不是外界了解的那一套简单的把戏。
首先是练功类的,最直接能让人明白易懂的就是苗人赶尸,这个没有什么技巧,死了的人没有活着的一切征兆,比如说行动能力,但苗人眼里,老阿公的原话就是:“你是这块料,他什么都听你的。”这个“他”指的就是往生去世的人。
包括全世界的科学家都没有证实灵魂的存在,而且各国对于暗物质的研究也从未停止,曾有科学家预言,只要证实了暗物质的存在和能量原理,完全可以确定灵魂的存在,显然世人还不能接受这种带着迷信味道的蛊惑科学。
楚良学了一些技法,但没让尸体动弹一下过,哪怕站起来都不可能,还赶什么尸?
外公的意思是,先把家中所有典籍读完记熟了再说吧,这个年代已经没有赶尸人的差事了。
这话什么意思呢?早在解放前,或者说更早的古代,南方山里瘴气浓郁,很多为了讨生活的人,大多会做生意的长途跋涉在异乡,瘴气在那个年代是很要命的,得了烂脚病或者肺叶恶痨,是绝对无药可医的,就算当地的苗医能救命,也只能一时控制病情,因为当有人发现自己因瘴气患病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所以也是有病早就医的老话长谈。
苗人和当地汉人是因为打一出生就在此地生活,所以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就好比有人去了某个异乡,即便喝了干净烧开的水,吃了没问题的食物也会闹病一样,这就是“水土不服”。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是有这个意思。
于是在那个年代,常常会有人客死异乡。而且当时并没有现在这样的交通便利,也没有如今各地大大小小的殡仪馆、火葬场什么的,所以想要客死异乡的亲人回家入土为安,就出现了大国最阴森的一种场所,许多古代影片和电视剧上也长出现过,出现最多的莫过于HK地区的僵尸影片里边。
这个场所就是“义庄”,当然是用繁体字写的,死人遭嫌弃,唯有仁义收留残命皮囊。
有了义庄,当然还要有运送往生者“回家”的工作者,并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赶尸,是因为南方山区没有几条平坦的路,牛马拉车很难畅行无阻,崎岖的山路,导致了“赶尸人”这个职业的形成。
苗人史录所载:当年炎黄大战蚩尤,蚩尤因死伤众多共战兄弟不忍抛弃,于是命手下大巫师施展法术,设下五里大雾,为了掩人耳目,又让其动用招魂的法门,让千百死去将士挺身而起,跨江来到南方福地,埋了亡人,起名为鬼藏山。
后来流传的黄帝因大雾造了指南车等等,都是宣传古文化的。其实野史和荒落流言都有所记录,包括正统神话史书也写过,炎黄胜战蚩尤,是借了雷州岛雷公老五的本事。
回到话头上来,赶尸究竟是神乎其神的谣传,还是迷信的以讹传讹,亦或是科学目前未解的谜题,也许只有当事者才清楚。
楚良学艺不精,也常常遭到外公的打骂,有次长风见岳父正拿着藤条抽楚良裸露的后背,小身板上全是血印,但长风却没一点心疼的意思。
外公便拧着脖子问道:“当兵当傻了吧?这么打你的崽娃,你也不知道拦着我。”
长风啧啧咂舌,挥一挥手,及不耐烦的说:“打吧打吧,不打将来是祸害,小孩打打长的快。”
外婆气急败坏的冲出来就是一耳光,打的长风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外婆就冲上来抱住了楚良。
“唉,老婆娘,咱俩怎么说的来着?我教孩子你可答应什么都不管的啊!”外公挠着头,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
外婆吇唔一声:“我没管啊,我就抱抱我外孙怎么了,你爱打就打吧,我不妨碍你。”
长风撇一撇嘴就进屋去了,心想:这老两口唱的哪一出啊这是,护着孩子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我一来就这样了。
此事以后外公也很少在明面上打楚良了,外婆也格外的对外孙好,楚良正觉有点幸福的时候,这天外公就把他叫到了后山。
“外公其实一点都不舍得打你,阿良,以后你是要干正事儿的,有些正事儿,会有数不清的人想要打你,欺负你,所以外公打你,是要让你成长,要你学会承受痛苦。”周崇山说完就拿起了藤条,楚良下意识的躲闪,但外公却说:“拿着,把我打你有多疼,今天一口气都打回来,咱爷俩谁也不欠谁的。”
楚良顿时就有些难过,支支吾吾的说:“外公,孟子离娄上说唯天下最不孝的事情有三个,后继无人为最大,可我看了很多遍,觉得不孝有三的‘三’是泛指更多,眼中无尊卑者不孝,杖责上亲者不孝,亲亡无跪者不孝,亲病无理会讨嫌者不孝,这么多的不孝,我一个都不想犯在自己身上,外公在乎我所以打我,不知时为幼稚,知时为懵懂,您说的让我打您,且不说传出去不好,就是不传出去,此类家丑也足够折煞我的寿命。所以……”
周崇山听了莫名感动,但还是一副横肉的脸,抓藤条狠狠的抽在楚良的脸上,并破口大骂着:“叫你看书识字,哪里来的这些鬼心思,还跟我上说教了,今天非打的你爬都爬不下山去,你个小巴溜子的。”
午夜,楚良的玩伴铁栓来看他了,他一直都想跟老阿公学苗医的,可是阿公不收外徒,铁栓的母亲是山里周边有名的媒婆,央求族长破例一次,可就是再怎么卖骚现眼,周崇山都无法改变心思。
但楚良私下里会把外公教自己的东西偷偷的教给铁栓,因为在寨子里,小孩子的谣言中,总有人污蔑楚良是个妖童转世,说他生下来的时候差点把阿妈的血给喝光了。
大家都不喜欢楚良,铁栓就是唯一能瞎聊说话的朋友。
俩人聊够了,铁栓就独自回家去了,黑灯瞎火的晚上,他胆子也大,平常的同龄人里,除了楚良和铁栓,在没几个敢独自走夜路的了。
铁栓像往常那样绕过老阿公的家墙,从石板台上朝着下坡路走,再绕开民兵训练的校场,就能看见自己家的巷子了。
这路大约五六百米远,可就在铁栓走到校场口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从背后伸过来,死死的扣住铁栓的嘴巴,并十分冷静的低吼着:“想跟我学本事,就乖乖的跟我进山。”
老阿公?!?铁栓有些恐慌,当听出是族长的声音后,就开始变得欣喜起来。
二人辗转来到后山,铁栓望了一眼祭祀的山洞,他连一次都没进去过,那可是梦寐以求想要一探究竟的神秘之地。
周崇山冷哼一声:“有什么好看的,除了石桌石椅和死人,就是一张石雕火炕,唉,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教你了吗?”
“有、有条件的吧?”铁栓聪明级了,一般孩子兴许会说只要教我,什么条件都行。
周崇山边点头边继续向山顶走,铁栓赶忙跟上来。
“我有个傻外孙,你也看到了,虽然跟你同岁,可他的傻劲儿你是学不来的了。”周崇山叹口气,弄的铁栓莫名有些心虚起来。
“老阿公,那您是要把我弄傻才教我吗?”铁栓有点后怕,但又觉得不会这么离谱,他嘀咕着有点像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让族长看到自己的天赋,因为想学,所以早做过准备。
“赶尸人一般都是丑的,就是不丑也得弄丑,甚至装丑。而且还要胆大,去坟地过夜什么的应该算是基础了吧,那……接下来就是天赋了,不知道老阿公觉得我有没有跟阿良可比的机会。啧啧……”
周崇山呵呵的笑起来:“没有那么胡来了,你跟他没有可比性,因为他傻,你倒是可以装傻,我有的条件就是两个,第一,装傻,你太精明了,而且喜欢表现,所以这对你以后不利,装傻是为了在某一天实际用到的时候叫人赶到十分值得信赖,还有让周围的人对你……轻敌放松,不过分戒备。”
“第二该不会是要我帮阿良吧!赶尸当然要有个帮手了,他那么把我当回事,我不可能不知天高地厚的,别的孩子都太自以为是了,我喜欢阿良的纯朴。”铁栓字字句句都表现出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使得周崇山心里都早早的笑开了花。
“你还真没叫我失望,不过要是哪天你想对我或者阿良反水了,那你可就自寻死路了,记住这句话,这不是教诲,是警告。”周崇山一说,铁栓就想急着辩解,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那样,不会变成忘恩负义的人,可周崇山大手一挥,指着山顶的平坦石板空地:“以后每个晚上在午夜来这里等我吧,赶尸算个屁,我会让你学到跟楚良一模一样的本事,现在回家,睡觉。”
已经爬到山顶了,天上的月亮一瞬间就被大把大把的乌云遮住了光亮,铁栓感到一股压抑的气息,下山?哪有那么容易,难不成要摸黑回去吗?那还不得失足摔几十个跟头啊!
铁栓正准备等一会,等云彩过去了,月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下去,可周崇山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了半山腰,远远的喊着:“闭上眼睛,不要吓尿,直接一跳就到家门口了,哈哈哈……”
铁栓心想这不胡扯吗?直接一跳就到阎王殿门口还差不多。
“你不跳是吧?那好,我收回之前的话……”
“唉唉唉——我跳了!”铁栓一急,闭眼就朝身后漆黑一片的山坡跳了过去,心里还在想着,老家伙又使什么鬼脑筋了。
突然铁栓感觉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的后背,这大手宽大的很,像抓小鸡一样的把自己跟拎起来了,铁栓刚一睁眼,想要看个究竟,却只觉得脸上被风急速吹的刺拉拉的疼。
终于在几秒时间里,铁栓睁开了眼睛,这场景跟老阿公说的一点没错,眼前就是自己的家门口!
大手松开了铁栓,一旁的周崇山嘿嘿的笑着:“有意思吧?哈哈哈……”
铁栓急忙回头去看,发现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家伙正用黑漆漆的眼窝瞪着自己,这是一个金色的巨大骷髅人形!
“欢迎见到鬼金刚!他是我家阿良的仆人,世上绝无仅有的忠诚,知道为什么说赶尸算个屁了吧?”周崇山嘿嘿的笑着。
“为什么,为什么楚良会有这么个……”
“等你跟我家阿良的本事相当了以后,你自然就会明白,说是说不清楚的。”周崇山说完,鬼金刚一把将他抓起来,准备急速离开此地,因为有人要来了。
“别动手动脚的,我比你快!”周崇山不耐烦的说了句。
鬼金刚放下他,纵身一跃不见了,铁栓还仰头去看呢,结果什么也看不到。
院门里边传来了阿妈开门的声响,铁栓慌忙转身,只见周崇山也是怕人见到似的,冲铁栓一挥手:“要来哦!”
言罢,他整个人往地上一蹲,右手抬起来在地上一拍,便脱缰神驹一般的一道烟没影了。
铁栓咂舌的感慨着:“啧啧,厉害啊,月下黑风,遁地疾驰,真是脚力超凡了。”
阿妈从门内走出来,一把拍在铁栓的肩上:“厉害什么你厉害?整天去族长家跟那蠢才瞎混,也不收你为徒,以后不要再去了,天天这大晚上的出来给你开门,冷死了。”
铁栓不以为意,但他阿妈的想法,是要儿子去学了本事然后跟着镇里的戏法班子走南闯北挣钱呢。让死了的站起来活蹦乱跳,肯定既吓人又刺激,寨子里的人都见过老阿公族长把剁了头的死鸡让其活过来四处乱跑的,这很扯,但也很神,神的有点让没见过的人以为就是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