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下了几场,在寒冷的季节轮替里,墙角的梅还迟迟不开。
“皇上,有些事臣会慢慢告诉您的,先养好身体。”沈丘在我醒来的时候这样说。
当时睁开眼,一身女装,着实吓着我了。
“醒了就好。”沈丘舒缓了嘴角。
在屋里疗养了半月,我慢步走出简陋的小屋,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寒风掠过的干烈。我猛地咳嗽,娇弱的身姿冲突着我的记忆。这几日的困惑逐渐转变成焦躁,厉声问他:“我这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臣是怕您受了刺激,才一直没说,请皇上原谅。”沈丘单膝跪地。
“回屋吧。”我也累了。
沈丘又端来一碗米粥:“皇上,喝些粥暖暖身子。”
这几天过得不快不慢,是我记忆里最清淡的日子。没有纷争,没有宫阙,没有佳肴,也是我从来没想过的生活,连梦里也不曾遇见。
“皇上,前几****身体虚弱,这里的大夫都无能为力……”沈丘向后退了三步,侧身说着我遇难后的事情,从他低敛的眉眼里我看到愤怒与隐忍。
北风呼啸着,没有要舒缓下来的意思,屋顶的茅草似乎要揭盖而起,有泥巴牵扯着它,才不至于空中飘零。
那日,夜里还是那弯月,漫天繁星,轻轻冷冷的星光跳跃下来,映得远处宫角枝丫如透亮的雾松。
启荣国万亩的宫殿坐落在我国的北方,脊梁重重叠叠,宫角连绵起伏,气势端庄。而这里的每一笔雕刻,都出自四国内最好的工匠,来来往往,却很少有人欣赏,包括我自己。
父王辞世以后,我继承了启荣国的王位。一年时间太短,根基不稳,又怎能如平常人家,一日三餐,品之其味?
沈丘的师傅救了我,如此一来,没走完的路又要开始了。
这是一个女孩子的身体,附着我的灵魂,师傅说我的身体要三五年的时间修复,而他出来游玩时,恰有一姑娘跳海轻生,师傅为人心善,本想救她,可她一心求解脱,命是保住了,却没有意识,不见醒来。有人提议说,天下不可一日无主,那姑娘的身子就让我先借来用吧。
这种交换灵魂的技能早就被封,我虽是国主,担负着天下重任,却用了这种禁术。错与对,再计较也没有用了。
王朝之中,必将大乱。
“沈丘,吾出来多久了?”我闭目坐在木椅上,沈丘在门外练剑,我清晰听见他挥剑地凌厉,就如空中狂野的风。
“回皇上,一个月了。”沈丘收了剑,进了屋里。
“嗯,不知宫里怎样了。”
“皇上。”
“也罢,明日就回去了。”
等我回到覃安城,街上叫卖的已有梨花酥了。百姓仍能衣食无忧,谁又多管朝堂之乱。
宫门已开,我走在通往寝宫的石道上,习惯了这被黑夜粉饰的寂静。
“皇上,您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朝。”沈丘说。
“嗯。”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这么些日子,这副和我容貌无异的脸,心里倒也不那么别扭了,只是不知她会是我什么人。
次日清早,我束起的发鬓,化浓的双眉,黑色的瞳孔里灌满我的心思,这就是另一个我。
“你下去吧。”我对身后的宫女说。
“是。”
当年母后安排照顾我的宫女死了,我的命也差点就结束了。
走到青祥殿,其实是不远的路程,却把我累着了。加厚的鞋底,走路还有些不适应。
“吾皇。”众位官臣纷纷恭身作礼。
“起。”我端坐,抬眼扫过堂下众多官员。
“吾贵体已无大碍,承蒙各位卿家挂心。”
“启禀皇上,那大胆琴师已被关进大牢,听候处决。”荣王爷进言。
“即日处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