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有人在出现过“鬼画”的洗手间男厕里自杀。
自杀者是一位老同事的儿子蔡劲,大学刚毕业,在一家很不错的国企工作,平时没看出端倪,平白的就在洗手间里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据说搞清洁的阿姨一早发现门打不开,转到窗边从外面推开茶色的玻璃时,却见到门朝里面反锁了,一个男人倒在门背后,全身鲜血。
警察为了不破坏现场,没有选择强行将门撬开,而是越窗而入。处理好现场之后,又例行用白色粉笔在门背上画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虽然我并没有去现场见到这个粉笔画的人形轮廓,但几乎可以肯定,那轮廓多半就与那天夜里我和张灵见到的一般无二。区别只是,我和张灵看到的图像画在女厕,而蔡劲的画像是在男厕,一墙之隔。
蔡劲之死,派出所公布的侦查结果是自杀,以头触墙,然后倒在门上。原因未明。
那天我去牙科找张灵,他们说她在前段时间请假之后,只来上了一个上午的班,然后又请了病假,至今没有回来。
我问了她手机号拨打,关机,发信息也没有回应。找到她家去时,她母亲跟我讲她外出旅游了。
我在她家里坐了一会,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她家里客厅各处的家具边角处,都有一些白色粉笔画的线条。
假装出于好奇,问她母亲那些粉笔线条是怎么回事,她母亲说大概是张灵画的,可能是一种防蟑螂蚂蚁的虫。
“大概?”这一次我真好奇了,“你没见到她画么?”
张灵母亲笑了,“我们家也没别人,不是我画的,当然只有她画了。”
我用手抹了一点闻闻,不是药,就是普通的粉笔灰。只是,这些粉笔画都是简单的线条,没有再出现人形。
找不到张灵,我能做的只是将那天见到“鬼画”的经历,客观的向前来调查的警察描述了一遍,不管他们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我都必须说清楚。此外更多的,我也不敢妄加猜测。
紧接着,张灵自己出现了。她刚一见到我,就指着我大叫:“就是他,那些画都是他画的。他后来还在我裙子后背上打了个叉。”
我百口莫辩,“你能不能冷静点?你怎么就知道那些画,还有那个叉……”说到这里,我有些诧异,“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你背上有个叉?”
张灵一脸冷笑,“我当时是没看到,等回去换下裙子,当然就看到了啊。”
我说:“那就更不对了。我承认当时你裙子后背上确实画有一个叉,问题是,就在你误会我非礼你的时候,那叉子已经被我擦掉了一半,你回去即使看到,也至多只能看到剩下的上半部分,而那部分看起来倒更像是打了一个勾。”
张灵呆了一呆,却又马上尖叫起来,“我才不管是叉还是勾,总之这就是你做的。后来我还在你办公桌上看到了那截粉笔……”
几名警察似乎不太理解我们的争吵,事实上,他们已经在蔡劲QQ空间的私密日志里发现了其自杀的倾向。
加之现场也没发现有他杀的嫌疑,因此我和张灵讲的这件不着边际的事,在他们看来并无多少意义。
在此之后,张灵每次见我都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意思。我有好几次想跟她好好沟通一下,可她完全冷静不下来。
我打听过,张灵跟蔡劲两个人的生活几乎没有交集,完全看不出他们会有什么纠葛。何况如果真有纠葛,张灵果真别有用心,那她就更不可能提前装神弄鬼,让自己留下嫌疑。
可如果张灵是完全无辜的,为何蔡劲自杀后的某些细节,会提前出现在她面前?
还有,张灵家里的粉笔线条又是怎么回事?
有一天我刚下班,姚晓荟从后面追了上来。
我原以为她是要来告知我,王权贵已经回来了。结果说了几句话我才明白,原来她是专门就传言里我和张灵在洗手间“见鬼”的事,跑来打趣我的。打趣完我之后,她还煞有介事的对所谓的我和张灵之间的猫腻,做出了最后的鉴定:欲盖弥彰。
我也懒得跟她解释,不过心里倒是很为本单位的媒体精神表示了一番深度的感慨。
姚晓荟却安慰我说:“你放心,目前应该也只有女同胞们对于此事略有耳闻,我想你至多也就是在医院内部,或者卫生系统内部找不到老婆而已。”末了又加上一句,“不过李播可不好惹,我劝你还是绕着点走。”
“李播?”我有点茫然,想起这个叫“李播”的,好像就是王权贵不在期间,从上来借调来并安排在他办公室里的那位同事,“可是,这又关李播什么事?”
姚晓荟说:“没事啊。”然后拿着饭盒离开了。
经由姚晓荟的提醒,我想起在洗手间“见鬼”那天,曾经注意到王权贵的办公室里亮着灯,而当时待在里面的并非王权贵本人,而是那位刚从上面下来检查工作的李播同志。
同时我也想起了那天张灵放在洗手间洗漱台上的白大褂。按照常理,医务人员回家前换衣服,一般是不需要专门跑到洗手间里来的,除非如我先前推测的那样,她当时不止是要脱下白大褂,还要顺便换换里面的衣服。
可即便如此,也同样存在不合常情的地方。
因为张灵当时换下白大褂后,并未将其叠放整齐,以备次日再用或者送往洗衣房,而是沾满水迹的揉作一团放在洗漱台上。
要知道,医院里的洗漱台可跟家里或者其他场所洗手间里的洗漱台不一样的的,难以想象那样一个一惊一乍的年轻女医生,会如此轻慢的对待自己每天必穿的工作服。除非,这件工作服上已经沾染了某种污渍,让她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拿到这里来清洗干净。
那么,这污渍又是什么?
我想,如果姚晓荟最后那几句话里确实另有不好名师的内情,那么当时的张灵,极有可能是刚从李播所在的办公室里出来。
结合我在学校里那些噩梦般的“见鬼”经历,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张灵身上真有污渍,那污渍十有八九就是王权贵所为。
张灵不知如何沾染了王权贵留在办公室里的某种物质,感觉奇臭无比,于是迫不及待的要来将其洗干净。
本来住院部也有洗手间,可大概出于某种顾虑,她不好在住院部就将白大褂换下,穿着那么招摇的性感长裙走下来,于是一直忍着走到这人烟最少之处,才偷偷溜进来清洗衣服。结果这一折腾,她衣服上的污渍竟将游荡在附近的鬼魂给招了过来。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王权贵为何要在办公室里留下那种可以召唤鬼魂的物质?他这么做是无心之举?还是别有用心?
无心之举其实也是有可能的,那间办公室毕竟是他这位老“鬼王”的地盘,不小心遗留下点什么东西,不足为奇。
当然,别有用心也同样解释得通。毕竟李播当时是被安置在了他王权贵的办公室里。要知道,这间办公室里可是藏匿了多少秘密?
他王权贵此后又要在此处进行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他岂能容忍其他人的进驻妨碍?只是人家李播同志怎么说也是上级领导,他王权贵巴结还来不及,怎敢堂而皇之的去得罪,将人家驱逐出境?
可是虽然明里得罪不起,暗里使些小手段总还是可以考虑的。因此他便耍了花招,弄出这么一个小把戏来,想办法誓将这位上级领导给吓走。终究这间办公室是他王权贵的,也必须只是他一个人的。
遗憾的是,王权贵机关算尽,结果李播本人没撞进圈套里来,却被张灵莫名其妙的在其中当了冤大头。
想清楚了这一点,事情就变得相对简单了。
我想我如果足够侠义,此时应该第一时间冲往牙科,凑着张灵穿在身上的白大褂四处闻闻,一旦发现蛛丝马迹,二话不说,将人家身上衣服撕个粉碎,从而为其免去一劫,也为自己渐趋狼藉的名声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目前看来,张灵在那之后并未受到更多惊吓,就算有我也不想管这闲事,权当让她多过几天万圣节好了。
最好倒是她的异常举动能引起李播同志的高度重视,然后经由领导亲自去发现下属王权贵藏在办公室里的猫腻,并将其大刀阔斧一次性解决掉,这样也就省了我和耗子在背后的伤精费神了。
可是李播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多半王权贵留下的武器有限,一旦被张灵毫不客气的浪费掉,一时之间也无法补给上。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多事了。
我现在唯一想的,只是心平气和的坐等王权贵旅游归来。我相信这位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的老家伙,不会无端的出去旅游。他既然选择外出,只怕除了躲过余娇之事外,一定还有另外的目的。
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他又在此行当中,到底收获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