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凌晨六点多的时候,耗子给我电话,说他已经在韩可工作室外。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既然耗子过去了,那显然事情就真的没那么简单了。
我小心翼翼的问:“韩可……她没事吧?”
耗子犹豫片刻,说:“我暂时还没见到她。”
我忙问:“不过,你说了要让她同事先去看的。你联系了她同事没有?她们怎么说?”
耗子沉默片刻,说:“她同事离她并不近。其实,我过去还要方便一些。”
我一怔,“什么意思?”
耗子说:“半夜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原来的单位只知道她辞职了,却并不知道她工作室的具体位置。后来找到一个曾经跟她要好的同事,问了才知道,原来韩可离开了她原来的城市,她现在的工作室,离我们并不远。”
我又一怔,“为何……会这样?”
不过,我来不及仔细去想这个问题,我说:“不管怎样,你先上她工作室看看,或许她已经回去了。”
耗子又犹豫了片刻,说道:“其实,我已经去过她的工作室,她并不在那里。门是半开的,可里面根本就没人。”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门是半开的,那肯定出事了。按照韩可做事的风格,她不可能让自己工作室的门半开着,自己就离开的。”
我又问:“她手机呢?在不在工作室里?”
耗子说:“她手机在桌上,我看过她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最后一个是给你打的电话,昨晚九点多。”
我说:“没错,她昨晚九点多跟我打过电话,那是约我视频。”说完,我又问,“这么说,那是她手机上记录的最近一通电话?”
耗子说:“嗯,此后没有拨出的记录,也没有收到任何来电。”
“短信呢?”我急问。
“也没有。”
我忽然想起,“对了,看看她电脑。”
耗子说:“电脑是关机的状态。”
我心想:“这到底怎么回事?电脑正常关机,人不在工作室,手机却留在桌上?莫非,她是在下线之后才出的事?可是,为何会这样?”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你看看,韩可的桌子上,有没有一个石头坠子?”
“石头坠子?”耗子莫名其妙,他还不知道韩可用那颗石头坠子对我催眠的事。
我说:“你先别问,快找找看。”
过了一会,耗子又给我拨过电话来,“桌上没看到任何石头坠子。地上也没有。”
我问:“抽屉里呢?”
耗子说:“所有我能打开的地方,都看过了,没见到任何一颗石头坠子。”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耗子问我:“韩可在这边,还有没有什么朋友?”
我说:“我不清楚。我只记得,她父母好像都在国外,亲戚和朋友自然会有一些,不过按照她的个性,应该不常联系。”
耗子似乎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他昨晚约你视频……”
我忙说:“你别误会。”
耗子说:“我误会什么啊?!我只是奇怪,你们视频之后,她失联了,你却显得如此紧张,并且还提到一个石头坠子……”
我叹一口气,“其实,昨晚韩可约我视频,是借故对我进行了催眠。”
“催眠?”耗子显然也对韩可的做法感到吃惊。
我说:“我现在还不能十分确定。不过我猜测,她正是利用手里那颗石头坠子,对我进行了催眠。”
“她为何要这么做?”耗子问。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这事……怎么说呢?昨天,我跟她讲了几句关于‘鬼媒’的事,她大概怀疑我是精神出现了问题,产生幻觉了,所以想用催眠的方式替我治疗……”
耗子还要问,我说:“你先别问了,这事有点复杂。我之后再跟你详细讲,我现在先报警。”
耗子说:“好吧,我现在就在她工作室等,顺便用她手机里记录的联系人,逐个打过去问问。”
我挂断耗子的电话,就报了警,不过我也清楚,诸如此类的失联事件,那边很难受理。我于是在电话里不断强调,那位失联的朋友,很有可能存在人生安全的问题,极力要求警察到现场去看看。
他们问了我地址,又问我是否在现场。
我说我没在现场,不过我有个朋友在,我随后也会赶到,不过,路上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放下电话,我立即去找科长请假。
科长虽然不耐烦,却也不敢把我怎样。毕竟我的“精神鉴定”还没做出,谁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会出现“非正常人类”的种种异象。
因此,他还是很爽快的以我的精神状态尚不稳定为由,给我批了假。
我很吃惊的问:“科长,你都不问问,我到底为何请假?”
科长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去以后,你好好去做个检查,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精神也是。”
我请人将我送到公路维修的地段,然后徒步走了两公里,等到半路的班车,才算上了回家的路。
路上,我接到耗子的电话,他说警察已经去过,只是韩可工作室所在的小楼里没有摄像头,他们暂时取证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我说:“好,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你把韩可工作室的具体地址告诉我,我下车以后,直接过来。”
下车已经是中午,我直接打车过去。
韩可的工作室,所在位置比较偏,那个地方,我自己都很少去。算是旧城区吧,比较荒凉破败。不过有好几家医院在那边,我猜这可能是韩可选择将工作室开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
我想了想,这里好像是耗子从单位往返家中的必经之路。
想到这一点,我很高兴,却也更难过。如果韩可选择来这边发展的原因,一切果真是为了耗子,那么对他们两人来讲,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兆头。可是因为我,韩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下了出租车,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栋很破旧的七层小楼面前。出租车司机跟我说,这栋楼房原先是一个工厂的家属楼,现在一至三层出租,一楼是饭馆,三楼是仓库。
我看到二楼窗户上一个不算很大的招牌,我知道那就是韩可的工作室。
三楼以上似乎还有人住,不过司机说,楼上基本都是出租屋了。工厂搬迁之后,原住的职工和家属也跟着走了。
我走过去,因为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一楼小饭馆里冷冷清清,没几个人。饭馆的正门旁边有道很小的铁门,那是上楼的通道。
小铁门是打开着的,我注意到这小门虽然有锁,但锁是坏的,这铁门形同虚设,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出。
上楼的楼道很狭窄,光线暗淡。
我一面上楼,心里了一面在想:“一直以来,我对韩可工作室的想象,都是非常高大上的。她毕竟是个海归,而在我的印象里,海归一般都比较注重排场,何况韩可这种骨子里非常傲慢的人。我还记得第一次去她单位见到的她的办公室,虽然冷清,但各种证书齐全,也算是另一种华丽了。那时我就想,这样的人她一旦拥有自己的工作室,那肯定是直接跟国际接轨,气势逼人,让人一见之下,不用催眠,就直接什么都招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韩可的手笔却非常的低调。那么,她跑到这里来,开一个不起眼的心理诊所,纯粹就是为了耗子?这似乎也不大像是她的作风。
走完楼梯,二楼是一条全封闭的走廊。走廊上有几个房间,看门牌,我意识到出租司机说得并不完全准确。其实二楼的房间,除了韩可的一间工作室之外,其他房间也是仓库。
我走到韩可工作室的门外,看到耗子坐在房间的会客沙发上沉思。警察显然已经走了。
韩可办公的桌子临窗,会客的两条沙发,一条在进门的角落,另一条在右面的墙边。沙发前有一张很小的长条茶几,上面一套茶具。
右边墙上还立了几个放文档的柜子,柜子都没上锁,柜门虚掩着,显然耗子他们都查看过了。
我心里一沉,问耗子:“还是没有消息?”
耗子抬头看我,摇摇头。
我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我们在这里……会破坏现场吗?”
耗子苦笑一下,“警察已经来过了。不过,我们还是尽量小心。”
我走过去,站在韩可的桌子前面,再次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那颗石头坠子。
我从桌上拿起一部手机,问耗子:“这是韩可的?”
耗子说:“我凌晨进来的时候,这部手机就放在这里,里面有跟你最近一次的通话记录,我想应该是韩可的。”
我拨打了一下,那部手机响了,确实是韩可的。
我又尝试打开电脑,耗子说:“电脑是新的,使用没几天,我已经看过,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微微一怔,耗子扔了一罐可乐给我,“我在附近转了好几圈,没有任何发现,好在警察已经开始帮咱们留意了。”
我点点头,又问:“楼上的居民怎么说?”
耗子说:“他们都说,半夜里除了铁门响过一下之外,没有听到其它什么动静。”
“铁门?”我好奇的问,“楼下那道小铁门?”
耗子摇摇头,“不是。”说着,伸手一指,“三楼和四楼之间有一道铁门,将四楼以下的部分与楼上的住户安全的隔离开来。”
“铁门上了锁?”我又问。
耗子点头,“我凌晨过来的时候,上去看过,那铁门还锁得很结实。楼上住户都说,这铁门的钥匙只有他们自己有,韩可没道理有。何况,她才搬来没多久。他们也从来没见她上过楼。”
“不过,”我很紧张的说,“我们还是有必要上去看看吧。”
耗子显得有些疲倦,“我看过了,警察也上去看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楼顶呢?”
“楼顶就是一个普通的晒台,还有一个水池……”
“水池……”我越想越怕。
耗子说:“你放心,水池里什么也没有。我仔细看过。”
我勉强松了一口气。这时,我注意到韩可工作室有个隔间,在入门的左手边。我还是小心翼翼的走进去,看出这应该是韩可的卧室。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床边的墙上有一面穿衣镜,离镜子两三步之外,摆放了一只凳子,屋内陈设非常简单。
我看到床上的被子叠得非常整齐,看来,她昨晚下线之后,并没有上床睡觉。被子上还有一件外套,搭得很随意,应该是白天还穿过,那么,为何晚上出门却没有穿上外套出去?
卧室的窗户很小,有防盗的铁栏。我走到床尾,往窗外看,下面就是那条陈旧的街区,不时有人和车辆经过。
我彻底没辙了,走出韩可的卧室。
耗子依旧坐在沙发上,仰头看我,“你现在可以跟我讲讲,你们昨天的视频里,到底聊了些什么了吧?”
我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坐在另一条沙发上,“其实几天前,我身上发生了一件事。当然,这件事是我自找的,只是恰好韩可问起,我便忍不住跟她讲了,没想到……”
“什么事?”耗子好奇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垂下脑袋,“我……我收集了许多‘鬼媒’,然后半夜里在自己房间里‘招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