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神医的事件之后,我买了把崭新的铁锁,独自上了疯人坡,把殷家大宅重新锁上了。
虽然当时沙秀打开的,确实只是一把原本就开着的旧锁,并且这些事件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诡异的联系,我也说不清楚。
可是每次想到那扇敞开着的大门,我心里就会莫名的冒起一股寒气。因此我宁愿去把它锁上,好像这样就锁住了一些不可知的存在,让它们永远封存在门里面,不再出来。
这件事,我没跟沙秀讲。我知道在她心里,恐惧的东西,始终只是猴子和野人之类的怪物,除此之外她都不会多想。
其实这样也好,或许我是想多了。比我想得更多的,是黄老五,以及像他一样的许多村民。
我们都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可是对于复杂的那一面,我们又终究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就让它继续简单着吧,或许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几天以后,当我去往后山村子,回来时路过疯人坡,却发现殷家大宅的门锁又被打开过了。
说实话,我当时心里确实有几分怯,任是大白天的,独自一人在那坡上,尤其是在殷家大宅附近,依然从脚跟往上都是一股凉气。
何况,那锁是我亲手锁上的,而当时看着,看不到任何有强行拧开的痕迹,仿佛是有人拿了钥匙,很轻松就打开的。可事实上,我上了锁以后,就把钥匙扔进山下湍急的河流里了。
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底。那天黄昏,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又上了疯人坡,再次给殷宅换了一把新锁。
可是,当我将门锁上,转身走了不到十余步的时候,殷家大宅的那两扇木门,忽然剧烈的摇动起来,听上去,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急剧的晃动大门,似乎并不愿意我将大门锁上。
我浑身血液都充到了脑门。我没有回头,不敢多看那大门一眼,尽管我明显感觉到有双眼睛在后面盯住我,只盯得我后脊发凉。
后来,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我的名字。那声音嘶哑,并且显得非常苍老。晦暗的暮色中,我知道这种时刻最是不能回头。
以前我有个同学,他的哥哥在走夜路时,也被这样的声音喊了一下名字,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结果是,从此他失魂落魄的过了有大半年,才慢慢清醒了过来。只是清醒之后他也说不清楚,答应了那一声之后,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样的情况在这一带的山里是非常普遍的,所以山乡里一般有个习俗,天黑以后有人在背后喊你名字,千万不能答应,否则灵魂就被叫去,身体就被占据了。这时甚至生命也会受到威胁,重则丧命,轻则大病一场。
这些教诲我从小熟知,所以即是晚自修时,老师在教室背后喊我名字,我也是断不答应的。
尽管为此挨了不少批评,我也依然坚持。久而久之,老师和同学都道我听力有些特殊,平时很好,但凡到了晚上,就听不到来自背后的声音。
每当听到这些议论时,我就会在心底窃笑,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刚一抬头,就会看到同学中有人投来某种目光,忽然我就明白了,这是他乡遇故知,他或者她跟我一样,我们都是晚上你叫我一万声,我也不会答应你的人。
第二天下班以后,趁着天空里烈日高照,我再次上了疯人坡。
其实,这样莫名其妙的在疯人坡上上下下,我觉得自己本身就已经比较接近疯狂了。
难道,这就是在进入过殷家大宅之后,我疯狂的方式?
那个下午,站在疯人坡殷家大宅之外,我感觉我确实可以很不正常了。因为那把锁,再次被打开了。
这一次跟上次我看到的一模一样,锁没坏,门也没坏,但锁确实已经开了,仿佛有人用钥匙,再次轻而易举的将其打开了。
只是这一次,那把新锁被很嚣张的扔在门槛边,而大门则完全敞开着,里面看不到一个人影。
那一刻我由惧生怒,一时火起,转身下山,一次买了三把大锁,想都没想就上山了。
走到山上,天已经黑了。
殷家大门依然洞开,那两扇木门在冷风里一开一合,在寂静的山林里发出一阵阵令人发冷的,诡异的咯吱声。
我有些犹豫,不敢接近大门。
可是人已经来了,不可能这么的打退堂鼓。我深深吸了口气,大踏步走近门去。
门刚锁上。
“刘宇……”
又是那阵嘶哑、苍老的声音。
我本能的颤抖了一下,那声音来自殷宅,我确定了。
可是,这宅子里的存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心里一阵阵的发怵。
这时,大门剧烈的晃动起来,那门里的存在果然很大力气。声音那么苍老,力气却那么大?果然的道行不浅!
我心里暗暗发狠,忍住不往门缝里看,转身就走。
“刘宇!”那声音大喊。
“不答应!”我心里暗道,同时有些自鸣得意,“就你这小小伎俩,还想牵我的魂?哼,魍魉一个!”
“刘宇,”那声音大喊,显然对我这应鬼能力感到怒了,“开门!”
“不开门!”我依然在心里得意,同时领悟道,他既然这么急切的想让我开门,显然门对它具有一定的震慑作用。
可是,既然门对它有一定的作用,为何它又能三番五次的开门出来呢?
对了,一定是天色的关系。现在天才刚黑,大地上阳气还重,阴气尚未上浮,它法力使不出,所以拿门没奈何。幸好我来的还不是太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暗暗庆幸的同时,又有一阵恐惧上了心头。不管怎么说,它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那一旦天黑它破门而出以后会怎样?
我身上一阵发冷。
“刘宇,你给我把门打开!”那声音大喊。
“不开,不开,就不开!小兔子乖乖……”我也在心里大喊。
“小子你再开门,我找你领导!”
“嘿嘿,谁怕谁啊?你找我领导最好,阴魂不散才缠着他最好!”暗自嘀咕到这里,我忽然觉得不对,“哪有惹了鬼,鬼不找你,找你领导的?这什么鬼话?!古今中外都没这规矩,从没听说过啊。莫非……”
我惶惑的转过头去,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你……谁啊?”
“我是你大爷!”
“嘿,这鬼还会骂人?!会骂人的鬼肯定不是什么好鬼,至少不是什么有本事的鬼,听说过鬼被人骂走的,没听说过鬼见人就破口大骂的!”
这时,我见到门缝里透出一阵光芒。那光很冷,淡蓝色。
我忽然想到了我们医院后山里,那间小屋子里发出的光芒。只不过,那蓝光显得比这个更加诡异,更加寒冷。
按键声。
手机?
我有些懵。
“你到底是谁?”我又问了一句。
那声音缓和下来,“你打开不就知道我是谁了。”
我迅速给沙秀发信息,“十分钟后给我电话,如果不接,疯人坡。”
发完我就走上前去,打开了门。
我预想中的情节没有出现。
殷家大宅的门里面,站的人没有穿旗袍,也没有披散着长发,也没有血红着嘴唇,张着牙舞着爪向我扑来,等等等等。
那一刻站在大门里的,是一个身着一件灰色外套的,五十上下年纪的中年男人。
“李站长?”我彻底懵了。
那人站在里面,脸色很不好看,“刘宇啊,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鬼?”我满脑袋茫然,“什么鬼?没鬼么?”
李站长听我似乎没兴趣听我语无伦次,只指着那大门锁问我,“这么说,这几次都是你在捣乱,故意把人锁里面的?”
“我……”我抓耳挠腮,“你是说,我上次的这几次,你都被锁里边了?”
“哼!”李站长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说说,你这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心里一阵无奈,心里暗自嘀咕,“搞鬼?我本来确实是冲着鬼来的,谁让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可是想归想,我心知自己理亏,只好连连道歉,“我之前看这门锁坏了,觉得不合适,就自己买了锁来换上,原意不是锁人,尤其不是锁您……”
“问题你管这闲事干嘛?这院里早就没人住了,上不上锁的,关你何事?”
我连连答应着,“是多管闲事了,下次不了,一定不了。”我这么说着,不觉好奇,“可是上几次被锁住,您是怎么出来的呢?”
李站长听到这里,也是一脸无奈,“第一次我来了,见这大门给上了锁,只好回家拿了根铁线,过来把这门锁给开了。后来被你锁了,我是打的电话,让我家人上来,同样用铁线给我开的门。”
“哦!“我恍然大悟,暗说原来用的那手段,难怪这锁上完全看不出痕迹,还道是有人从河里把钥匙给捞上来了呢。
我们一面聊着,一面往上下走。
这李站长,原先是下面镇子里农科站的站长,后来因病退了,回这老家来养老。
问及他上疯人坡,以及进殷宅的缘由。李站长说,那宅子里常年没人居住,院子一直荒着,去年被发现,竟有人在里面院子偷着种了大片罂粟。
从那以后,李站长闲着没事都会过来转转,以防有人继续在里面做非凡的勾当。
那天见到门被换了新锁,还给锁上了,他一时间犯疑,就开锁进去一看究竟。虽然当时没发现什么不妥,他依然放心不下,接着来了几天,结果就生出这么一场意外来。
事情讲清楚后,他也没有真正介怀。到了宾馆门口,我正客气的约他进去喝杯茶,却再次听到一个声音在后面叫我。
“刘宇。”
我没转身。
李站长说:“喂,有人喊你呢,你怎么假装没听见啊?”
我说:“呵呵呵。”
李站长说:“有个美女在喊你呢?你还不答应?”
我说:“呵呵呵。”
这时,身后脚步声响,沙秀从背后走了过来,语气有些着急,“刘宇,你发生什么事了?”
这下我敢答应了,“我?没事啊。”
“那你干嘛给我留那样的信息?”沙秀迷惑的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刚才给李站长开门前,曾给沙秀留的那条信息,不免有些好笑。转念一想,“不对啊,我让你十分钟后给我开门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是真有那什么,我不早就那什么了吗?”
沙秀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接王医生的电话,挂了电话看到信息,正要给你打过去,见你已经快到门口,干脆就直接过来了。”
我说:“哦,哪个王医生啊?聊这么久,嘿嘿!”
正要打趣她几句,沙秀却浅浅一笑,“你知道的啊,王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