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极度慌乱的早晨,我去了林敢家,林父说他儿子看望浪仔去了。
我恍恍惚惚地飘到浪仔班门口,看着苦苦挣扎的高四学生浪仔,我突然清醒了。
浪仔说林敢瞒着他爹去太原找柳依依去了。
我说我表弟丢了,浪仔吓了一大跳,立即请假,即刻帮我寻找。
浪仔提议去每一个医院看看,没准能找到,我不抱以任何希望,头脑已经混乱,所以一切都听浪仔的。
******,关键时刻,电摩托车突然没电了,我把它锁在校门口,然后和浪仔坐车出发。
国道上,无数拉煤车疾驰而去,荡起无穷的黑色灰尘,把一切通通吞噬。嘈杂和喧嚣在噪音中幻化出来。一排排庞大的拉煤车扫起虎视眈眈的灰尘,向国道四周侵略。永不停止的喇叭声甚至惊坏了路旁野猫野狗的耳膜。
我和浪仔乘坐着电瓶车,穿越国道,直奔汽车站。开电瓶车的老头义无反顾地冲进污染深处,躲过一辆辆拉煤车,迎着阵阵邪风,向前冲去。老头以高超的车技晃过无数拉煤车,就像一只野猴穿梭于一头头怪兽中间,无数怪兽发出可以致死的波及力,欲将四围全部杀戮。云天依然很暗,虽说这还是晴朗的清晨。难以消失的雾霾张牙舞爪地剥开每一片白云,和黑色尘埃跳起魔鬼般的热舞,汇成野蛮的尘埃。
一辆洒水车哼着旧歌,喷着活泼的水花,盛开在肮脏的大地上。一个中年男人开着大车慢吞吞地穿梭在国道,行驶在雾霾遍布的清晨。
电瓶车在车站口停下,老头从口袋深处摸出个洋旱烟,点上。邪风吹过,老头吸了口烟,说:“十块。”浪仔说:“应该三块就够了吧?”老头摸摸秃顶的头,说:“二十块钱。”
我见公交车就要发动,赶紧递给老头十块,浪仔晃动着肥肉冲了上去,我在最后一刻也上去了。
上面人山人海,不用说座位了,连站的空间都没有了。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看见后排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孩,正站起来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让座。那老汉一脸消瘦,看来身患大病,奄奄一息。浪仔说,那个戴口罩的女孩很像柳依依,只是不能确认。
不知什么时候,终于到站了,乘客拥挤着下车。戴口罩的女孩心事重重地往远处走去。
浪仔大喊了一声:“柳依依!”
她回过头来,果真是她!
我赶紧给林敢拨通了电话。林敢说他马上就到。
柳依依说她最近忙得都没时间去找林敢大哥了。
“林敢想你想得都快跳楼了!”浪仔说。
“他最近怎么样了?考上大学了吗?”柳依依急切地问。
我说:“估计够呛。”
柳依依说她得了重感冒,怕传染给别人所以戴了口罩。她说她妈妈的病非常严重,在太原大医院。因为每天吸食雾霾过多,污染气体积累多年,以致于得了肺部大疾病,需要长期住院,慢慢治疗。
“肺炎?”浪仔好奇地问。
“肺癌。”柳依依哭了。
这时林敢赶了过来,听到了柳依依的声音——“我放弃上大学了。”
林敢飞奔过来,一把将柳依依搂在怀里,满含热泪地抚摸。
柳依依轻轻将林敢推开,说:“大哥,我感冒了,不要传染给你哦。”
林敢摘下柳依依的口罩,吻了吻她的嘴唇。柳依依已然满脸泪花。
浪仔笑着看着,差点也哭出泪来。
我们坐出租车进发,路上遭遇了早高峰的堵车,我们一起去往柳母所在的医院……
柳依依扑到她母亲怀里,流淌热泪。
柳依依她哥哥已经在该医院找个清洁卫生的工作。
主任医师悄悄告诉我们:“她是肺癌晚期,须长期住院治疗,有空的时候多陪陪她,你们也要最好心理准备……”
柳依依感到绝望,她泪如雨下。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像大海咆哮。柳依依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母亲得了绝症,还不知道能不能有转机,恐怕是微乎其微。
林敢紧紧地握着柳依依的手,柳依依的手冰凉冰凉,她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柳母这几天就要动大型手术了,柳父已经把家里值钱的家具都卖了。
柳依依正苦苦纠结那个万般艰难的抉择。柳依依不敢告诉林敢她彻底放弃了大学也将彻底放弃爱情,林敢不敢告诉柳依依林父已经对柳依依以及她的整个家庭彻底鄙视了。
当不幸的命运的巨轮翻滚着巨浪向柳依依驶来,柳依依隐隐约约感受到无穷无尽无止无息的痛苦。
而林敢的爱像是一层薄薄的被子,盖在了柳依依的身上。
听说柳母没救,柳父已经泣不成声了,他和他儿子抱在一起,一起为不幸的命运而流泪。
在这不同寻常的一天,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苦难深重的柳依依一家,他们身陷地狱不知道天堂在何方,没有任何向死而生的力量。
浪仔即将离开,返回高四战场奋战。一个满身名牌、花枝招展的女孩出没于柳母的病房。她苗条而曼妙,浓艳如玛莉莲梦露,淡雅如奥黛丽赫本。
浪仔的大脸上显露着对生命的热爱。他亢奋极了。
那个女孩是小巴黎,柳依依的闺密。黎诺这次是有备而来,她带来五万元的厚礼,可是柳依依把银行卡使劲塞回小巴黎的口袋里。
情急之下,黎诺说她已经和煤老板的儿子订婚了,她告诉柳依依,他以后再也不会骚扰你了,我和他明年结婚。
柳依依大吃一惊!
林敢大吃一惊!!
浪仔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