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州东南五泉观正堂偏厅。
王安石与竖梅道人独处一室。
王安石道:“竖梅道人!此时暂无旁人,你有话尽管道来!”
竖梅闭目盘坐在蒲团之上,双手相握放于丹田处运功疗伤。
王安石之前为竖梅输入大量内力,此时坐于一旁调息。
竖梅轻叹一声,道出来由,却惊了王安石一身冷汗。
原来,竖梅原是仁宗皇帝嫔妃苗德妃手下侍女。这苗德妃不是别人,乃是已故皇二子豫王赵昕之生母。皇佑五年(公元1053年)一日,苗德妃正在宫中后苑赏花观景,忽然宫人来报,说豫王赵昕染病,危在旦夕。作为生母,苗德妃心如刀绞,立刻出宫奔至豫王府探望赵昕。
豫王赵昕时年一十四岁,一向健康好动。那豫王府建成也不过半年。赵昕刚刚离开苗德妃住进豫王府三月有余,便突生变故。苗德妃为豫王离宫独居,曾与仁宗计较,仁宗好言相劝,只说是为豫王订下一桩婚事,那王府是为迎娶之所。苗德妃虽然心中不平,也再无吵闹。如今豫王突然生病,苗德妃便一心只怪仁宗。
进了豫王府,苗德妃直奔赵昕卧房,只见赵昕正在床榻之上翻滚,面色赤红,岌岌可危。
苗德妃上前抱住豫王,嚎啕大哭。
豫王赵昕此时已不识人,只顾翻腾,目中带血。
御医胡文员奉命赶至豫王府。
苗德妃闻御医来到,也不顾皇家形象,跪倒在胡文员脚下,便大呼:“胡御医,快救我儿!”
胡文员惶恐,不敢搀扶苗德妃,只得陪跪在地,磕头不止。
苗德妃侍女梅娘将苗德妃扶起,相劝道:“娘娘,速让胡御医为小王爷诊治,别耽搁了时辰。”
苗德妃立刻让过胡文员。
胡文员坐在豫王床前为其把脉。良久,胡文员眉头紧锁,只说:“五脏六腑皆有病灶,却不知所患何病?闻所未闻、奇哉怪哉!”
苗德妃听闻,催促胡文员出方下药。
胡文员惊慌,回曰:“赎臣无能,确实找不出病因!”
苗德妃大怒,疯狂扯住胡文员,大叫道:“庸医!庸医!陛下养了你们这帮废物,个个都是庸医!我要上告陛下,把你处死,诛你九族!庸医……”
胡文员连滚带爬,逃离豫王府,回宫复命。
曹皇后听说豫王突患顽疾,便吩咐史不常前去为豫王诊治。
史不常急速赶到豫王府,及时予豫王把脉,免不了望闻问切一番。
苗德妃见到救星,急切问道:“我儿奈何?”
史不常也不答话,转身而走。
苗德妃又是大骂史不常庸医,随后精神恍惚。
史不常自此便不见踪影。
当日夜半子时,豫王薨(死。古时王爷、公主、妃子死亡时的叫法)于德妃怀中。
德妃哀哀欲绝,已哭的无泪无声,只是轻晃身姿,揉拍怀中豫王。
侍女梅娘在一旁抹泪,心中悲愤,却不知如何劝解。
屋内烛火摇曳,晃的人人心碎,此情此景,更是肝肠寸断。
“呼!”
一声响,烛火灭。
梅娘立刻摸索着去找火折。
突然,一个黑影立于面前。
梅娘惊叫,却被眼前黑影一掌劈晕,倒地不醒。
待梅娘醒来,已是清晨,眼前一片陌生,自身扶在八仙桌上。根据屋内简陋设施,梅娘断定这是一处民居。
屋内床榻之上坐着苗德妃,但已不是贵妃打扮,头上金叉玉簪等物皆无,面色惨白,目光空洞;着装亦不是公服,上身白色窄袖短衣,下身灰色长裙,素衣素面,反倒更显美容美姿。
不远处还坐着一人。此人一身黑衣,包裹的只剩一双细眼,正盯着梅娘。
梅娘恐惧,颤声问道:“你……你你……你是何人?”
黑衣人轻咳一声,道:“我是救你等的恩人!其他休要多问!”
“恩人?”梅娘辗转细想,却全然记不得如何来到此处,于是仗胆问道:“你如何救得我们?你知道那坐于床榻之人是谁么?”
“如何不知?她乃是当今天子的苗氏德妃!有何区别?”黑衣人淡言道。
“我哪里还是什么德妃?只是一个刚刚丧子的弃妇罢了!”苗德妃突然搭话。
梅娘吃惊,立刻急走至苗德妃身边,轻呼:“娘娘说的什么话?你是圣上面前得宠的德妃,何来弃妇一说?”
苗德妃冷哼一声:“哼!得宠?哈哈哈……德妃?哈哈哈……”
梅娘见苗德妃如中疯魔,有些害怕,便小心问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苗德妃说:“怎么了?赵祯(仁宗)其心歹毒,害死我的昕儿,又想加害于我!幸亏他及时出手,你我性命才得以保全!”言罢,苗德妃眼瞅黑衣人。
梅娘不解,急呼:“怎么可能?一日夫妻百日恩,圣上一向对娘娘宠爱有加,怎会做出这般绝情之事?”
苗德妃道:“人心隔肚皮!其中之事,你又知道多少?”
梅娘一时没了主意,便转身对黑衣人下拜,道:“大侠出手相救!我替娘娘在此谢过!”
“你不用谢他!我有今天之祸,皆拜此人所赐!”苗德妃圆睁杏眼,死盯住黑衣人,愤恨之情,不用言表。
黑衣人汗颜,轻叹一声,便不再说话。
之后,黑衣人将苗德妃和梅娘打扮成普通村妇模样,混出汴梁城,一路托人照顾,最后在常州翠茵观落脚。
从此,苗德妃换名苗虚,梅娘改名竖梅,便在道观安顿下来。黑衣人交给苗德妃一本修炼心法秘籍,又托江湖高手传授德妃和梅娘功夫。苗德妃抛开前尘往事,认真学武,终有所成。
但梅娘始终不信仁宗会派人刺杀德妃与豫王。至于德妃和那黑衣人的关系,最后才陆续从德妃口中得知其中微秒。
那德妃原籍汴梁,父亲苗继宗,母亲许氏乃是仁宗乳娘。苗德妃幼时曾与其父好友之子封有为定下一桩婚事。两人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成后,美男俊女、般配登对,两人也是心知肚明,相互爱慕。那时,封家富贵,嫌弃苗家之贫,便毁约在先,又与封有为定下他家婚约。封有为不从,于大婚之日私逃,从此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