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剧组那个德克萨斯口音的剧务就找到了四人。他笑嘻嘻的看着四人,幸灾乐祸的朝他们一伸手,道:“赫德小姐有请,走吧几位!”
四人对视了一眼,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小胖子挺了挺胸脯,率先迈步。“我是达丽尔.汉纳的好朋友,也是她同学,她是导演的……”
“不认识。”没等他说完,德克萨斯口音就打断了他,脸上还是那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我们的头儿是赫德小姐,别人我可不认,甭指望我给你们求情啊,嘿嘿。”
“真是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比尔在旁边恨恨地道。
剧务上前搂住比尔的肩膀,跟四人一起往摄影棚方向走。“你知道吗比尔,赫德小姐都气疯了,气的直跳脚,我还从没见过她发这么大脾气呢。”
他摩挲着下巴,“嗯,戴维气她那次,她都没发这么大火气。她可是一直嚷着说要把你们四个开除出剧组,今天就开除,马上开除!”
四人脑袋耷拉下来,没劲走了。
“不过……”剧务拉长了声音。
“不过什么?”四人顿时又精神起来,围着他,急问道。
“不过呀……”剧务用让人恨的牙根痒痒的德克萨斯口音继续拉长声。
“快点说呀。”小胖子急了,等了片刻,见剧务斜眼瞧他,他明白过来,嘻嘻笑着上前,一把搂住剧务的肩膀。
“我们四个晚上请你吃个饭,怎么样?馆子任你挑。”
“导演说开除太便宜你们了,”剧务嘴里跟吐蹦豆似的,蹦出一溜话,“想都甭想。你们等着在剧组里累死拉倒吧。”
他又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估计以后脏活累活都归你们了。嘿,想想就解气。”
四人面面相觑。
走进赫德的休息室,只见赫德满脸不悦,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戴维绷着脸,面无表情。他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四个人,道:“你们先去道歉,知道去找谁吧?”
“知道,知道。”四人齐声道。
“那还站在这儿干什么,等我夸你们?”戴维大声吼道。
四人一溜烟跑去给摄影师盖瑞和兰格以及金贝辛格道歉去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回来了。
“原谅了?”戴维问。
四人点头。
顿时,戴维强憋着的怒火爆发出来,指着四个人的鼻子大声训斥,四人垂头丧气的听着。
做错事就要处罚,不然剧组就乱了,甭想管好。四人谁要是敢顶嘴,戴维马上就会把他开除,不这样做,科曼就会把自己开除,换个能管镇得住、管得了剧组的人来做导演。
门外,剧务掐着表,嘿嘿低声笑着,悄声对挤在门边的几个脑袋说:“9分45秒,导演看来是训够了,开始说安抚话了。”
他站直身子,推了推那几人。“估计差不多了,散了,散了。不然一会儿挨骂的该是咱们了。”
不出他所料,两分钟后,四个人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推门出来了。
拍摄继续。
兰格没受什么多少影响,一如既往发挥出色。金贝辛格则迟迟进入不了状态。
不得已,戴维让人拿来一瓶威士忌,再让她喝点。几次后,醉眼迷离中,金贝辛格终于听到戴维喊了“过”。
拍完这段,戴维直接让她去休息室睡觉去了,她已经完全醉了。下午,她请了假,说头痛欲裂,实在是拍不了片了。
戴维准了,让人开车送她回家好好休息。他把明天兰格和达福要拍的对手戏提前,放到了下午。
磕磕绊绊中,剧组就像爬山,一步一步的吃力向上爬。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名主演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拍摄顺畅起来,每三四分钟,就能完成一个镜头,两三小时里,剧组便能拍三四十个镜头。
这效率让戴维由衷的松了口气,进度终于加快了。
兴奋之余,他自己也客串了个小角色,只有几分钟戏份,饰演片中一个小警.察。他的搭档——另一警.察角色,他生拉硬拽,拉来了死活都不愿意抽出时间来出演的卡梅隆。
拍片的日子过的飞快。
一个月的时光像划过天空的闪电,倏地一下就过去了。电影终于拍到了尾声。
金贝辛格和杰西卡.兰格坐在逃跑用的红色小卡车里。
金贝辛格拧开车钥匙,打着火,目光一转,问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兰格:“薇拉,你知道你跟我之间的区别吗?”
兰格扭过头来看她,“不知道。”
金贝辛格一笑。“我也不知道。”
说完,她戴上墨镜。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深情一吻。
车子开动,驶向远方。
众人齐声鼓掌,拍摄全部结束。
仿佛打完了一场小型战役,当晚大家聚在一起,嬉闹着开了个小小的庆功宴会,一顿胡吃海喝之后,剧组解散。
戴维和众人一一吻别。
直至此时,他才从巨大的压力下缓了口气,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剪辑。
众所周知,一部电影,最了解它的人不是导演,不是编剧,也不是演员,而是剪辑师。
剪辑有多重要,可有一比。
有人把在好莱坞拍电影可以比作成做菜:编剧写个新剧本等同于创造一个新菜谱;制片人找来摄影师、化妆师、演员等等剧组人员,相当于按菜谱去市场买来牛羊肉、胡萝卜、白菜等等材料;导演拍摄过程,等同于用刀把买来的材料分门别类的切块、切片、切条;最后,真正炒菜的人,是剪辑师。他把导演切好的东西扔下锅,再撒上葱、姜、盐、酱油、胡椒粉等调料——配乐、音效之类。
每个导演都希望自己亲自持勺炒菜,掌握火候。
戴维也不例外。
科曼很大方,或者说很吝啬。此时,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公司的科幻大制作《杀出银河系》中。戴维的片子拍完,他也没有分给戴维一个剪辑师助手,而是直接让戴维自己动手去剪辑。当然,他也不会由着戴维的性子胡来,最终成片,他还是要把关的。
《杀出银河系》正在紧张拍摄之中。卡梅隆作为第二组导演兼艺术指导兼特效摄影,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不过,累了一天之后他还是尽他所能,晚上到公司剪辑室,和戴维一起琢磨剪辑镜头。
“你这样熬得住吗?”戴维看着瘦的跟豆芽菜似的卡梅隆,关心的问。
这段时间,卡梅隆两边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嘴角冒起了火泡,眼眶更加深陷,眼睛里也布满了条条血丝,瘦弱的身子更是让人担心他随时会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卡梅隆目不转睛的盯着胶片镜头,“甭废话,你的剪辑手艺我见识过,太不让人放心了——从这里切一刀。”
戴维“咔嚓”切了一刀。
剪辑期间,金贝辛格和杰西.卡兰格各自往剪辑室跑了好几趟,千方百计希望戴维把她们各自拍的好的镜头少删点,多留点。
戴维费了好大劲才把她们劝走。
昏头黑地、不知早晚的剪辑中,一转眼到了圣诞节前夕。
这是戴维来这里的第一个圣诞节,距离节日还有两天,街上已是焕然一新,就跟拍片换景一样。
早晨,他开车行驶在去公司的路上,圣塔莫尼卡大街、好莱坞大街张灯结彩,目不暇接,到处点缀着羚羊和铃铛。
越来越热闹了,戴维左看右望,橱窗里的圣诞老人笑容可掬,店里圣诞礼物琳琅满目。店口伴着音乐声大声广播“圣诞礼品大降价,不买肯定后悔”之类的话。
买了更后悔,戴维心道。
到了公司,这里也没有了往日的紧张气氛,各个部门到处欢声笑语,翩翩起舞,每个人都在准备送给朋友和有工作往来的人的圣诞礼物。
平时亲的近的,熟的不熟的,都开始送礼物。戴维收了一堆包装的五颜六色,漂漂亮亮的圣诞小礼物。打开一看,书、钢笔、笔记本,打火机,应有尽有,都是些不值多少钱的小玩意儿。
快到中午,他收到的礼物越来越多,堆在办公桌上,也懒的拆开看了。
不过,自己可是忘了准备礼物了。
不得已,他开上车跑了几家“不买后悔”商店,在拥拥挤挤的人群中,排长队买回来一堆小玩意,回赠同事。
卡梅隆送他了个钱包,戴维回赠给他个打火机。不是买的,别人送的礼物,他又让人重新打好包装了。
反正大伙都这样,收过来再送出去。
杰西卡.兰格的礼物比较特殊,她送给戴维一双丝线袜子,红色的。
金.贝辛格比较有诚意,送了戴维一条毛线围脖,说是她亲手织的。
戴维赶忙回屋,在一堆收到的没拆开礼物中,挑了一个包装最漂亮的当圣诞礼物回赠给她。
拿着礼物,金贝辛格笑逐颜开,说她的婚期定在了新年头一天。她递上张请柬,邀请戴维去参加她的婚礼。
戴维满口答应,连声恭喜。
回到车里,金贝辛格拆开礼物包装,一看。
里面是一打***。
圣诞日,公司放假。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进窗口,戴维大声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从床上坐起来。
一只肥肥的花猫蹲在卧室书桌上,呼噜着喘气,抬头仰视他。
“早上好。”
戴维挥手和花猫打了个招呼。
最近两个多月,这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花猫总来他屋里找吃的。有时戴维还看见它在后院花园里蹲在小土堆旁,等着抓土拨鼠玩。
那土拨鼠不比它小多少,也不知道它们到底谁抓谁。
“喵——”
花猫叫了声,居然还向他眨了下眼。
是幻觉,还是真有其事?
最近他时常睡的太晚,女人们也太厉害!
戴维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凑近镜子看看,除了上唇两撇带着修剪痕迹的髭须,岁月没有在这张俊俏的脸庞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也对,他才23岁,还不老。
他总是忘了这点。
这两撇小胡须还是当时为了当导演时显得成熟,特意留起来的。如今戏已拍完,居然一直忘记刮了。
打上香皂,他用刮胡刀小心翼翼剃掉胡须,又捧清水揉搓了几把,清清脸,恢复了往日清爽感觉。
随后,转身进厨房找点吃的,昨晚的披萨应该还剩两块,勉强够当早餐了。
厨房里,一只偷偷摸摸溜进来的小浣熊,两只小爪子捧着一块披萨,正蹑手蹑脚的走到半开的窗户口。
“你这个小偷!”戴维大叫一声。
小浣熊吓了一跳,嗖的一下,它蹦出窗口,溜了。
这个小贼,隔三差五就光顾他家,都不知道偷走了多少好吃的东西了。
还是后院里那两只呲着两瓣大门牙、肥肥胖胖的土拨鼠可爱,它俩只在院子里可劲的挖了十七八个洞瞎闹腾,从不进屋偷东西。
戴维拿起餐桌上剩下的一小块又干又硬的披萨,瞅了一眼,扔出了窗子。
还是出去吃吧。
他在街口小店吃了顿热腾腾的早餐,然后便开始逛起农贸市场来,边逛边寻思着买点什么来做顿圣诞大餐。
大冬天,冷飕飕的。
逛了十来分钟,戴维两手空空回了家,实在不知道买点什么好,本想买个火鸡来,可一想,今天是圣诞节又不是感恩节,再说自己也不会做火鸡大餐,算了。
待在空空荡荡的家里也不好受,和他相熟的人都在和家人团聚,欢度节日。
达丽尔.汉纳也回了芝加哥老家。对这个漂亮女孩,戴维在她身上一直没找到情侣的感觉,两人更像是亲密一点的朋友——虽然彼此脾气秉性一点都不合。
她爱打扮、爱玩。在戴维的房子里,她和同学们闹闹哄哄的开过七八次聚会。
戴维喜欢清静。对他而言,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喝杯酒,聊聊电影、聊聊生活似乎更惬意。
他不喜欢太闹腾。
在床上两人也是如此。刚开始时,戴维可以抱着她腻在床上两天两夜不下来。如今,他已经感觉到了十分勉强、乏味的地步。
他宁愿意达丽尔少来,甚至不来。
他拧开电视,让自己陷在沙发里看节目,屏幕里一路铃儿响叮当,画面一片热热闹闹过圣诞的喜庆喧嚣,更衬得他冷冷清清。
看不得这热闹景象。
他啪的一下关掉电视,声音顿时消失了,四周变得静悄悄的了。突然没了声音,让他不禁愣了下神儿。瞅瞅四周,戴维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陡然间感觉到了孤独,尤其是在这个别人都团聚的日子。渐渐地,一种茫然、凄凉与无助之感侵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拿起话筒,找到经纪人爱伦留下的字条,给她打电话。得知他一个人在家,爱伦倒是可怜他,邀请他去旧金山艾伦父母家过个节。
开六七个小时的车去旧金山?
不去,戴维拒绝了。
又给卡梅隆打个电话,卡梅隆也邀请戴维去家里做客。戴维有些心动,但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平日里去的次数太多,卡梅隆的妻子莎伦.威廉姆斯已经开始厌烦他了,更怀疑他是不是要和她抢丈夫。
挂断电话,戴维静静地坐着那里,迷茫的发呆。
壁炉里的木柴劈啪作响,不远处的街上,一只狗在吠。他听见街上儿童的戏闹声。今天是一个热闹的日子,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节后上班没几天,金贝辛格的婚期到了,戴维兴致勃勃的应邀参加。剧组里颇有几个人和金贝辛格交上了朋友的,也来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