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已经习惯这个城市的生活节奏，清早天还未亮，简单洗漱后小跑着去两条街旁的旁的小菜场里和一群老爷爷老奶奶一起抢购最新鲜的农家蔬菜。妈妈总是习惯半侧着身子给身边的人最大的空间，在一次眼疾手快扶住快要跌倒的老爷爷后，她会提前一点时间去即将抢购的摊位前把地上的菜叶垃圾清扫掉，一位老奶奶看到妈妈的默默付出，就把她拉到一旁准备把挑选蔬菜的诀窍告诉她：“大妹子，来得好早啊。”“牛大妈呀，您也挺早的！”老奶奶拿出报纸铺在台阶上，拉着妈妈坐下：“我听我家老头子说你上次救了他？真是我们家的恩人呐！”妈妈红着脸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老奶奶欣慰的巡视一圈干净的铺位，点点头：“徐小妹，我能不能这样叫你？”妈妈受宠若惊的握住老奶奶伸出来的手，满脸的感激：“当然可以，牛大妈，我扶您去排队。”初次来菜场的时候，自己站在一大堆老年人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周遭人的指指点点，摊主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把所有的招呼都咽回肚子里，自上次救了老爷爷，这些大爷大妈们才给了她几分好脸色，抢购时也不会故意来挤掉她少得可怜的位置，每天干干净净的铺位也让被他们吵得头疼的摊主稍稍客气了一些，今天能有老奶奶主动和妈妈聊天还说感谢她，让她的眼底瞬间集满泪水。老奶奶撑着妈妈的手臂吃力的站起来：“我看过你买的菜，虽说这家的蔬菜天然有营养，是你们年轻人喜欢说的什么——”“绿色有机蔬菜。您慢点走。”妈妈小心的避开昨夜下雨积的水洼，留下大块的空地把老奶奶扶过来，“不好意思啊，忘记扫这片水了。”“对，就是绿色有机蔬菜。徐小妹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心真细，以后谁要是能娶到你啊，真不知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呢！大妈告诉你挑选好菜的秘诀，今天你就照着我说的做，保准能吃到比以前买到的都要好的菜！”“谢谢牛大妈！”
“徐小妹，快过来！”牛奶奶和身边的老爷爷点点头，招呼妈妈过去。“牛大妈，李大伯，早！牛大妈，您昨天教我的那些真是太棒了！昨天吃到了最美味的蔬菜！真的感谢您！”妈妈小跑到他们面前，鞠了一躬。“哎呀呀——使不得！徐小妹，来坐，这是我家老头子，老头子，怎么不说话啦？”牛奶奶拉着妈妈的手，扭头瞪了爷爷一眼，“徐小妹，你不知道啊，自从听说我家老头子差点摔倒后，儿女就再也不让他出来买菜，还差点不准我出来，说要请保姆照顾我们，犟了这些天，保姆被请来了，以后啊大妈就见不到你了，你要按照我教你的那些买点好菜，不要一心的让那些老头老婆子，他们那是倚老卖老不知廉耻！老头子你别拉我！这些我得教会徐小妹，她心太善了，人善遭人欺。徐小妹啊，你一定得听大妈的，抢到的好菜就自己留着，不要让给不肯抢又囔个不停地老婆子们，听到没有？还有买肉啊，一定要买我介绍给你的那家，他家是自己养的猪牛，吃了放心，而且跟我熟，不会缺你的斤两。”“听到了，谢谢牛大妈，还有李大伯，我们去排队吧！”妈妈红着脸笑道。
买好菜小跑着回家文火熬上白米粥，洗完澡把昨天的盈利算一遍，打开收音机慢慢洗菜，喝完粥带上几把蔬菜和一匹排骨出门去店里。“早啊，又买到新鲜的菜啦！这几天吃你买的菜，我家那混账丈夫都多看了我几眼，昨天还带我去做什么——足底按摩！店员都夸我皮肤水灵。”邻居打着哈欠拉开卷帘门，把妈妈放在柜台的菜和肉提进里间。她把里间改成了厨房，中午和妈妈一起搭伙吃饭，她出水电煤气费和大米，妈妈就负责买菜和烧菜，相处了这么久见妈妈没有和她算细账，就装着可以并没有占多大便宜的样子继续在妈妈店里接水淘米，傍晚在妈妈关店门时无意提起自己爱吃肉，妈妈也应该多吃些肉，那么瘦，风一吹就倒了。“挺好的啊，这些都是有机蔬菜，咱中午吃排骨，今天生意兴隆哦！”妈妈看得出她眼里闪烁的算计，低头笑笑并不在意，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有一个不排斥自己的人，挺好的。
妈妈总是在下班高峰期前一个小时关店。邻居提醒过她下班后会有很多生意的，就这样放弃了多可惜。妈妈笑着说要回去看夕阳，明天会做红烧肉。这个时间段的马路很空旷，公交车上晃荡着空空的扶手，司机哼着小曲慢慢的绕在城市里，在高峰期开始时准点到起始站等候上班族挤着吵着朝家赶，自己却只能在等待发车的几分钟时间里给守在家里的妻儿打一通电话，孩子甜甜的童音还没说完今天在学校得到多少大红花，发车的喇叭切断他拖长音调的“爸——爸——”妈妈坐在司机后面扭头看窗外缓缓逝去的风景，嘴角微微上扬勾起微笑，牵着爷爷奶奶的手一蹦一跳的小学生，拖着三轮车一点一点打扫垃圾的清洁工。上次帮助过妈妈的那位好心人，再也没见过，听说那次后没几天卫生局做了大整改，她也许被调去了其他地方，不知她现在在帮助谁，也不知谁会给在烈日下劳动的她买瓶水。
换上居家服，做好三菜一汤，热腾腾的白米饭散发出甜香味，对门的中学生似乎放学回家了。妈妈把饭菜盖好，解下围裙坐在桌前静静的看书，墙上的时钟秒针一圈一圈的转着，分针不紧不慢地追赶，时针慢悠悠地挪了一小步，然后紧守着刚占据的地盘，紧张的等分秒过去，然后再慢慢的又挪一小步，却从未回头过。眼前的文字暗了亮度，旁边的人家户传出孩子和母亲争执先看看电视后写作业的声音，妈妈揉了揉眼睛，把所有的房间的灯都打开，站着静看时针挪了步子，把冷掉的饭菜重新热一遍，继续看书。隔壁的母亲催着孩子睡觉，妈妈伸了个懒腰，见窗外的路灯照着难舍难分的小情侣，妈妈把饭菜又热一遍，一口一口地咽下变了颜色的蔬菜，洗了碗，把剩下的饭菜放进橱柜里，打开收音机在房间里转悠散步，走着走着，突然踮起脚尖跳了半曲《天鹅湖》，曲未毕，妈妈抱着胳膊挤进沙发里，看着防盗门发呆，隔壁的父亲应酬回来摸索着找钥匙，母亲骂骂咧咧的开门，又柔了语气扶丈夫进屋：“少喝点，大不了咱不做那笔生意，身体最重要。”“不行——不——行，咱儿子马上——马上中考了——咱得送他去铜中——臭——臭小子成绩——不好——花钱送去——去读书——”“好好好，把醒酒汤喝了，好好睡一觉吧。”“我先看看咱——咱儿子！”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妈妈仿佛看见酒醉的丈夫在妻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着，娇小的妻子扶不住强壮的丈夫，不小心绊倒一把椅子，她心疼的蹲下看丈夫小腿上迅速弥漫开的淤青，他却孩子气的做了个嘘声的表情，镇住竖起耳朵听儿子没被惊醒，拉起妻子搂住她的柳腰一起去看熟睡中马上要中考的儿子。妈妈扇了扇鼻前的空气，酒味淡了些，头晕晕沉沉的，灯光一暗沉入梦乡，迷迷糊糊的醒来，时针停在“12”前面一点点，安静的看着这位女子打着哈欠把饭菜热一遍，放在桌上用网罩盖好，拖拉着步子回房间睡觉。夜深了，女主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分秒轻了追逐的脚步，时针慢悠悠地挪到“2”上，男主人有多久没回来了？隔壁的父亲打着惊天的呼噜，被母亲拍醒，喃呢几声后陷入沉寂，没一会儿又是呼噜声，小孩子吧唧着嘴巴说梦话，一会儿是游戏一会儿是数学题。时分秒相互看看了，打着哈欠融入夜里，走道的灯光被防盗门拦得丝毫进不来，房间里平稳的呼吸声一阵一阵的，饭菜冷了好久，没人再来给它们温热。它们想念铁锅的热情，妈妈蜷着身子把枕头抱得更紧。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