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没有谁说妹妹和哥哥前世的关系。我爱我的哥哥,胜过爱爸爸。
在我可以上幼儿园时,爸爸已经把前岳父的公司经营得很好了,他完完全全脱离了“盛氏集团”的掌控,妈妈旧的店铺转让,在商城里的新店铺干的风生水起,这个店铺有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叫做“半路人”,妈妈在橱窗上贴着一句话:我们都是半路人,没有谁会陪伴谁一辈子,就连影子也会在黑暗中匿藏,亲爱的公主们,好好爱自己,好好地做一个完美的路人。父母工作特忙,连送我上校车的时间都没有,每天醒来,妈妈躺过的位置都已经冰冷了。幸好我还有哥哥。
哥哥会提前起床,洗漱完毕后来把我从被窝里抱起来,他是这样和我说的:“明明你已经醒了,却赖着不肯起床,我就只好把你抱起来站在床上,边给你穿衣边防着你跌倒,你软软的,香香的,趁我不注意就往我的颈子咬去,说要把我变成吸血鬼,可以长生不老,一直陪着你。”我记得哥哥的表情,他在笑。在家里,哥哥很少笑,只有面对我一人的时候,他才会笑着叫我“木木。”
我不肯刷牙,香甜的牙膏我总想吃,吃了后肚子又会不舒服。哥哥就拿出一把新牙刷,沾了水把我的那把刷出泡沫,然后让我龇牙,把我的嘴巴变得香香的。他会把我的书包整理一遍,掂掂重量,然后取出装满水的水壶叫我喝一些,再把剩余倒丢:“木木,你拿空水瓶去学校,渴了就接水喝,能喝多少就接多少,不要背着装满水的水壶,很重,会影响你长高的,知道吗?”小小的我点点头,我觉得哥哥是世界上最高的人,我要长得比哥哥还高。
后来,我闹着不肯吃学校里的早餐,每天的豆浆米粉让我很想念街角的油条和煎包。妈妈就在出门前给我熬好粥,吃了几天也不要再吃了。哥哥就起的更早了,妈妈还没开始给我熬粥的时候他就起床了,他说粥的营养不够,让妈妈别忙活了,以后我的早餐他负责。在厨房里折腾了一周后,我终于吃到了不再焦的鸡蛋喝到了甜味适中的牛奶。我看到哥哥手背的几个水泡问他疼不疼,他笑着说:“只要木木开心,哥哥不在意这些,木木帮哥哥吹吹好不好?”
校车司机叔叔的劲道很大,他抱我上车把我的侧肋弄得好痛,我泪眼汪汪地和哥哥挥手告别,第二天我还没说话,哥哥就抱起我放在座位上,他说:“木木,以后哥哥抱你上车,你要在学校过得开心,好不好?”
我害怕打雷,更害怕半夜醒来只有我一个人。我抱着枕头跑到爸爸房间,门缝里透出一丝光线,爸爸妈妈在说私房话,我跑到哥哥房间挤进他的怀里哭,他搂着我,迷迷糊糊地哼着:“木木乖,木木不怕,有哥哥在,哥哥给木木唱歌,木木好好睡觉。”后来,我就闹着要和哥哥一起睡,每天晚上,哥哥都会抱着我给我讲故事,然后再穿上衣服写作业。哥哥的声音很好听,后来他到了变声期,声音添了些磁性,更好听了。
哥哥考上铜城一中的时候,选择了住校。我趴在铜城一小的课桌上,幻想着哥哥在隔壁学校的场景。操场上有高年级的大哥哥在打篮球,好久没有看到哥哥打球了,他更喜欢踢足球,喜欢拉着我躺在草坪上转足球。
半年后我生日,爸爸妈妈准备了一桌的佳肴,我说等哥哥回来再吃。很开心哥哥回来了,他给我带了礼物,我拉着他坐到我旁边,不停地说在学校的趣事,他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没动筷,连水都没喝一口,我想给他夹一块排骨,看见他在桌下握紧的拳头,我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笑着说同桌小胖有多搞笑,把排骨夹到自己的碗里。哥哥终于说话了:“木木,生日快乐,哥哥还有事,得先走了,再见。”他刚站起来,就被爸爸飞来的碗砸破头:“不准你叫叶子‘木木’,你听不听老子的?”血刹那间就流下来了,我被吓得大哭,哥哥愣愣的站着,目光没有焦距。妈妈急忙把我拉到一边打120叫救护车。我哭着想帮哥哥吹吹伤口,吹吹就不疼了,不疼了就好了。血浸湿哥哥的白衬衫,他晃了晃,推开妈妈拉住他的手,转向我扯着嘴角笑:“木木,哥哥回学校了,再见。”我只能在妈妈的怀里哭着看他摇摇晃晃出门。爸爸重重地叹气,垂手坐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坐在沙发上哭,哥哥流了那么多血,路都走不稳,他会不会离开我?
妈妈把爸爸推进房间,他们的争吵声传出来,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父母吵架。妈妈说:“他是你的儿子,你竟然,竟然下的去手?”“混账!老子警告过他很多次了,不要叫叶子‘木木’,他就是不听!”爸爸伤了哥哥,怎么语气里只有愤怒?“他爱怎么叫是他的事,女儿不是喜欢吗?你还管这个干嘛?”妈妈哽咽着。“今天是盛蕾的忌日,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我过不好!”爸爸的声音低了些。
我抹了眼泪,把存钱罐里的零花钱掏出来,打车去墓地。我看见哥哥跪在墓碑前,额头上缠着绷带。
我躲在花坛后面弓着身子看哥哥的背影。他跪着在说话,声音低低的,带着笑。过了一会儿,他靠在墓碑上,取出一支笛子,缓缓吹出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