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安息城内乱作一团。
西域各族的人流汇至一处,有心人的煽动下,一时间群情激愤。
“东土人滚回去,我们才是安息城的主人。”身着旧皮衣的中年人攀上酒肆悬挂旗幡的立柱,撕扯着嗓音。“受够了奴役的兄弟们,是时候站起来了,我们的城池我们自己做主人!”
沿街的店铺惨遭了西域族人的抢砸,波斯人、罗马人、匈奴人……一时惶恐,纷纷逃离,已经不觉得有丝毫寒意了,怕是逃慢了会被撕扯成碎片。
巡逻的兵士们迅速地向人群聚集地集结,开始时尚以为是普通的斗殴事件,孰料汹涌的人流瞬间吞没了势单力薄的兵士。
“当——当——当”城内各处哨塔渐渐响了警戒的钟声,城内各处通道卡口被迅速封锁,城防军猛扑向混乱的人群。
孟广此时内心是崩溃的,原本申请远调到安息城只是来熬资历罢了,哪成想,安定了几十年的安西城也会有乱事。
登上离事发地最近的一处哨塔远望,孟广不由得冒出了冷汗,怕是不管怎么处理流血牺牲是少不了的了。
此时街道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不少的尸体了,在这寒冷的雪天里,伤口处的血液还来不及涌出早已在寒风中凝固,有的尸体早已经被积雪覆盖上,只能从那隐约的人形中看出那些许的蛛丝马迹来。
哨塔的东南方,暴民们占据了军械库一处,已经迅速的武装起来,一小队东土的将士被团团包围,只能依附一座碉楼保持立足。正南方,暴民已经与城防军混战在一起,不时有死伤,城防军围起的包围圈内大多已经被暴民占据,城防军仅能依附几处高耸的建筑固守。
“孟将军,请速做决断!”原本既与孟广不和的黄成好不容易抓住刺激政敌的机会岂能放过。
孟广收回远眺的目光,回转身来,看了看身旁的一众部下,却并不言语。
黄成料想孟广这不曾经历战事的将二代此时是怂了,才一言不发,“孟将军,事变紧急,还请当机立断。”
一众城防军各部的长官也一并附和:“黄将军说的是啊。”“孟将军,还请决断。”“孟将军,我司马腾请求与暴民一战。”“孟将军,您一声令下,我曹某必将赴汤蹈火。”
“报!”此时一骑踏雪而至:“孟将军,东华门哗变,东城的将士有数百员被围困。”
“噌——”孟广以一柄出鞘利刃打破自己长久的沉默:“这是叛乱!传我令,全城戒严!违军令者,斩无赦!”
东华门。
沈腾率领百余军士严阵面对千余叛军,随时都会被其吞噬,入军不久的战士有的已经控制不住地颤抖。
“沈腾,识相点,我若冲锋,你这点人还不够看。”曾经共浴沙场的战友,此刻高居城头,顷刻间已变敌将。
“看你我二人情同兄弟,我定会给与荣华富贵!”城上之人再次登高,整备的铠甲都已露出女墙之外了。
沈腾搭弓出箭,回应城头之人:“李仁奎,你是我东土的叛贼,吾等岂会与你合污!”
箭矢擦过李仁奎的头盔射在了城楼的立柱之上,一箭刺破了他的耐心。
李部重骑兵猛冲沈腾的军阵,一次又一次,前排持盾的士兵渐渐体力不支,阵前倒下了一个又一个敌兵,无主的战马仓皇失措地奔跑在战场之上。
终于,盾兵之中有人体力不支了,在又一次重骑冲刺之时,军阵散破。
阵型已乱,士兵们都慌乱四散,沈腾心中暗骂这些难堪重用之兵,嘶吼道:“想活命的跟着我,杀出去!”沈腾挥舞起手中的令旗,示意众人集合突围。李仁奎岂会留给他们重整军阵的机会,阵型乱开之时,箭如雨下,双方兵士全部伤亡惨重。这种两军相残的战法虽然迟滞了沈腾重整突围的行动,却也留出了一线生机,敌军来不及咒骂城墙上下令放箭的统帅,皆四散逃去,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
沈腾带着残存的十几人突围而出,直奔西城而去。
孟广令下,城防军重新调配兵力,严密控制除东华门外其余各处城门,增派兵力包围暴民,并分出精兵出击力争迅速控制局面与东华门的叛军形成对峙。
先前挑起事端的彪形大汉此时开始迅速笼络人心,排兵布阵的手法完全是东土将领惯常的兵法,这才得以迅速控制住大片的区域。
“马将军,孟广派兵把我们包围了,我们该怎么办?”东土在西域几十年的开化政策,早已在文化上将各族同化,最基本的姓氏都已经与东土无异。
闻手下询问,彪形大汉嘴角扯出不屑的弧度:“孟广?手下败将,我马某人岂会怕他?诸位莫要慌张,守城门的各位首领会给我们策应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守牢当下控制的区域。”
虽说言语中甚是不屑,马世成却是丝毫没有马虎,快速思考之后,做出此刻最正确的指挥:“胡弗带二十兄弟去骚扰合围之敌,曹贾带五十人佯攻北门,曹懿闵带五十人攻西门,余下二百人,跟随我去跟东华门的李将军汇合!”
见沈腾欲逃,李部杀出一支精骑追将上去。歩卒哪能与骑兵相较,刚出重围又遇险阻,奔得慢的转眼即死于骑兵刃下,雪地上阴出一片妖艳的梅花遍地。
“沈腾,休得逃路,留下项上人头!”(大写的尴尬,留下人头怎保小命,原谅这句台词。)语倾间,长戈斜刺着扎向沈腾后心窝,欲直取其性命。
顺奔跑的势头俯卧腾挪,沈腾堪堪避过兵刃锋芒,持重剑削过长戈刃锋,仓促击退来人的一击。
见来人杀气腾腾,想必是必死了,沈腾麾下十余壮士此刻便将那生死置之身外,欲为军旅者的荣耀而战,竟无一人胆怯,紧握寒刃,迎向那奔腾而来的战骑,时间此刻似乎变得缓慢,嘈杂之声也渐息,倒下了,一人,再一人……大雪缓了下来,满眼是赤红的雪地,晕了层层叠的丈余方圆。
城央方向传来笃笃的马蹄踏雪声,激射而来的箭矢划破了这数尺之地的肃杀,随声而落得是一前一刻还高坐马上持戈出击的一员骑兵。几乎紧随尸首落地而来的是可夺命亦可救人于水火的箭雨。李部追杀沈腾之兵骇于箭矢之危皆是四散奔逃,督战的骑兵首领气急败坏的咒骂也阻拦不住手下们的逃窜,眼见变光杆司令了,忙调转方向逃往东华门城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