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易兴学堂之后,楚鱼自然不知道自己招惹了那么大的祸害。
可他打伤了一名有背景的公子,虽然逃回了小屋,却也不敢片刻松懈。
进了小屋,关上房门,楚鱼找来一块布料往男孩怀中一塞,说着:“弟弟,收拾一下,我们马上搬家!”
说完,他便不理还有余惊的男孩,自个忙碌起来,收拾起小屋能够带上的东西。
而小屋角落那些杂物,都是楚鱼和男孩在垃圾堆中淘出来的东西,有废弃的家具,餐具,盛水用的瓶罐,却也有一堆楚鱼砍来准备卖出的柴木。这些都是弃之可惜,带上却有点麻烦的杂物,楚鱼忍痛割舍,自然是一点都不带。
“哥哥,这个也带上吗?”
那男孩指了指一旁珍重放置的木板,木板下面还有一个小包,里面是十几根烧黑的碳木。这两样东西,都是男孩平时练字,学习所用。
“不用带,以后哥哥再帮你弄一个就是了。”
楚鱼头也不回地说着,来到一个小罐前面,掀开一层层的隐藏之后,在小罐最底下,掏出数十枚铜钱收在身上,只将一枚铜钱放在桌子上面。这个月才过去几天,这枚铜钱,足够支付他们小屋的租金。
而后,楚鱼也将旁边剩有大约半斤的粗糙大米包走。最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到他睡觉的木板床边,掀开床底。
床底里,露出一本泛黄的书籍。
楚鱼正要将书籍拿出带走,这小屋里头,却是响起了第三人的声音来。
“你们得罪的那人,出动了作为城卫的亲戚,你们认为能逃得过翼阳城卫的追捕?”
这声音出现的十分突兀,那收拾东西的男孩,直接被吓得手中东西掉落地面。而楚鱼听到这声音,背后一阵凉意冒出,则是立马停止了掀床的动作,警惕地转头看向那堆杂物。
楚鱼听得十分清楚,那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
不管这声音内容如何,楚鱼只想知道,是谁藏在哪里,而他又有什么目的。
“谁!”
楚鱼喝了一声,放下包裹,拿起了一把刀口缺了几块的菜刀。同时他眼神瞟了瞟男孩,示意他快到自己身边来。
“放心,我没有恶意。再说,我就算有恶意,你以为凭你的一把烂菜刀,能挡得住我?”
这声音再次响起,之后,那堆杂物仿佛被一只只强而有力的手掌托起,纷纷朝着四周散开,一件件杂物轻飘飘地落在附近的地面。而杂物清开之后,从中露出了一个盘腿而坐的青年。
青年一袭青衣,衣料上乘,只穿粗布麻衣的楚鱼他们,看不出衣料的名贵与否,但也知道那身衣裳,必定造价不菲。
他青衣之上,却满是鲜血,可尽管如此,现身而出的此人,给楚鱼的感觉,没有半点虚弱,他身上气势逼人,楚鱼连面对城卫头领,都没有现在面对此人如此紧张。
这种紧张,给楚鱼一种感觉,这青年似乎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灭杀自己。
这青年见楚鱼手握烂菜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轻轻一笑,举手五指一伸,然后猛然一握,楚鱼便感觉手中有千斤重压束缚,手腕和虎口生痛,当啷一声,菜刀坠落地面。
这一手露得楚鱼心惊胆战,自己刚才并非错觉,就算自己拿着翼阳城卫的制式宝刀,在青年面前,也是毫无用途。
这种无力感,让楚鱼呼吸都不顺畅,但察觉对方轻易能灭杀自己,楚鱼心中却是反而平静了下来。
“仙师到来,蓬荜生辉!我俩都是凡人凡眼,不知仙师降临小屋,还请仙师恕罪。敢问仙师,如何称呼?”
见过了白仙师的手段,楚鱼看出了这人就是个修炼人士。因此他说话中,半点也没有责怪对方不问自来的意思,反而自责没能远迎,也没有直接询问对方来此的目的。
说白点,楚鱼不敢惹怒对方。
但楚鱼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隐蔽地将男孩,往自己身后藏得更深。
那青年十分有兴致地听着楚鱼的话,看着楚鱼暗中的动作,他脸上始终带着一副高深的笑容。不过,从他眼神中闪过的一丝快意,还是能看出,这青年对楚鱼的表现十分满意。凡人面对仙师,越是恭敬和谨慎,青年心中的虚荣越是能够得到满足。
故意停顿了一会,青年这才用平缓的语气说道:
“没什么,某姓许,因追逐一名邪派修士,而来到翼阳城。虽则将那修士击杀,某也受了点轻伤,因此寻个地方修养一番,却目睹两人小兄弟惹下了一个偌大的祸害。修炼之人,自有恻隐之心,某不忍见两位被城卫所害,便现身相告。”
这话说得,让男孩眼前一亮。这人世间,多有修炼的仙师在凡尘除恶人,行善事,救苦救难的事迹传扬。那些一挥手能让久旱的土地降雨,弹指间砍杀贪官污吏的传说,男孩听过不少。
男孩听这许仙师所作所为,觉得他极有可能就是那种惩恶扬善之辈。男孩对这样的人,可是仰慕非常。
他心道,要是有了这位仙师的帮助,哥哥和他就不会有事了。
于是,男孩在背后拉了拉楚鱼衣袖,并用希冀的眼光看着他。
楚鱼也是想着,若是这家伙真的如同传说的侠义仙师,倒也算是两人的一次际遇。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一丝困惑。
楚鱼少有招惹人的时候,居住此地半年,连和人脸红都没有试过。如此,他招惹的,便只有刚刚的那群公子哥儿了。
那群公子,要说有城卫的背景,楚鱼还真的相信。
如此一来,两人这次遇到的,真的是件大大的祸害。
“多谢仙师相告。我这就带着弟弟马上出城,找个偏僻的村落,避开此次的祸害。”
“哦?你这个办法按理来说十分妥当。可某观你弟弟身体状况,怕有旧疾在身,长途奔波十分不利。要是走走停停,某怕你们还没有出城多远,就被城卫追赶上。到时候荒山野岭之中,办事本就无所顾忌的城卫,更是可以直接杀掉你们俩个!”许仙师不缓不急地说着。
楚鱼皱了皱眉头。他所说的,楚鱼也思虑过。要是藏在城中,眼线遍布翼阳城的城卫,要找到他们,根本没什么困难。因此,他们只有出城一途,虽然有点危险,总好过在城中作砧板之鱼,任人鱼肉的好。
许仙师一眼看出男孩身患旧疾,楚鱼一点也不奇怪。而许仙师如此说了,楚鱼知道他必定有更好的方法相告。面对连城卫都要战战兢兢对待的仙师,楚鱼也不敢怠慢,不等许仙师继续说话,他便问道:
“可否请仙师指点我们一条明路?”
若按男孩的思维,直接让侠义仙师出手,帮助赶走那群公子和城卫便是。对于行侠仗义的仙师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可楚鱼认为,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自己力所能为的事情,何必要求助他人?
所以,他询问许仙师指明道路,只是顺着这仙师的话意,他心里面打定的注意,还是尽快带着男孩出城。
“不必客气!”许仙师微笑着,从容说道,“如果你们招惹的是邪派修士,某定尽力除之而后快。可事关翼阳城卫,我们修炼人士和世俗国家有过规定,轻易不插手民间的事情。不过,小兄弟,也别担忧。”
听到这里,男孩表情发愁,许仙师见了,和煦地继续说着:
“虽然我不会亲自出手,但教导一番你哥哥一些世俗的功夫自保,完全不违反规定。别多心,我这功夫也不是白白相送,我暂时寄居此处养伤,自然多有劳烦两位的地方。这门功夫,就当做是一种报酬。”
“学了那功夫,就不怕那些城卫了吧?”男孩眼前一亮,兴高采烈地说道。
这位仙师肯教受他仙家的功夫?楚鱼听了,也是心中一动,不过随即一想,也便暗自摇头。
不说仙家功夫,一时片刻学不得力,面对训练有素的城卫,没有任何经验的楚鱼抵挡不住。即便学成了功夫,击退三两个城卫,可到时候随便给楚鱼加多一条袭击城卫的罪过,更多的城卫就会蜂拥而至。
以楚鱼一人之力,哪里抵挡得住这群“虎狼”之师?
那许仙师似乎看破了楚鱼心中的顾虑,一翻手掌心朝上,那里黑光一闪,便出现一枚细致的铁牌,随后他顺手一抛,那铁牌便轻飘飘地飞向了楚鱼。
楚鱼伸出手,铁牌稳稳地落在他掌心,带着疑惑,他看向了铁牌。只见铁牌通体黝黑,表面刻着“卫”字,背面则刻着“备”字,除此之外,别无显眼之处。
可楚鱼看清二字之后,惊讶不已,脱口而出说道:
“这是……翼阳城卫后备成员甄选令牌!”
“哦?小兄弟你也知道这枚令牌?”
“回仙师话,前几日在翼阳城听闻过令牌的消息。说是后备城卫人手不足,因此城主发派甄选令牌给城中各大世家、武馆、世俗门派,精挑细选几人,充入后备城卫。这种令牌,据说只发了百枚,都在各种豪杰贵人手中,似我等小民,要不是从仙师这里,还从未见过这令牌一眼呢。”捧着令牌,楚鱼恭敬地说道。
这种东西,可能修炼人士看不上眼,但在楚鱼眼中,那或许就是一辈子也攀登不上的大机遇。
“既然你清楚令牌的用途,半月之后,就是甄选后备城卫的日子。我这门功夫,十几日便可速成,到时候你凭借令牌入场,混个后备城卫当当,绝无问题。这些天中,要是有城卫来找你晦气,你也可出示甄选令牌给他,任他再骄横霸道,也不敢抓拿手中握有令牌的你。”
许仙师说完,静静地看着楚鱼。
楚鱼连忙将令牌握紧,朝许仙师拱手一拜,却不跪下,高声道谢:
“谢许仙师伸出援手,助我两兄弟度过此难关!许仙师稍等片刻,我这在附近为仙师谋个舒适的住所!”
许仙师不屑令牌,但也知道这枚铁块在小民中的作用,见楚鱼并没有激动地下跪感激自己,许仙师稍稍有点不悦。只是,他将自己的喜怒藏得很深,反而是笑意更浓,点了点头说:
“很好很好。那某就唠叨两位了。”
男孩见侠义仙师住下,心中窃喜,仰慕之情一时外露无疑。这让楚鱼看了,颇有点担心。虽说没有见过什么侠义仙师,但面前的这位许仙师,给楚鱼的感觉心机很重,沐浴了半年那先生春风般的教诲,他懂得什么人才是磊落正气,感觉不对,就是不对。
“走,弟弟,我们去找房东。小屋旁边的一座大房子空闲,正好说下来,委屈仙师暂时住下。你和房东好说话,你便跟我去一趟。”楚鱼不着痕迹,要将男孩带离小屋。要是单独留下男孩和许仙师一起,楚鱼放心不下。
“可哥哥,那房子租金很贵的,我们的钱不够啊?”男孩看了看许仙师,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地和楚鱼说着。
“没事,房东的为人不错,先欠着便是。”楚鱼手握甄选令牌,这便是最好的房租,他自知这铁块胜过千百两银子,只是这种人情世故,不好和男孩说明,楚鱼也不愿男孩过早接触这些,便骗他说着。
和弟弟说完,楚鱼又回头和许仙师告辞:
“仙师在此等候。我俩出去就回,顺便给仙师带些吃食,不知仙师需要些什么?”
“吃食随便带些回来即可。你们俩去吧。”许仙师摆了摆手。
楚鱼依旧恭敬垂手,缓缓出了门去。不过,在他出来门外之后,却是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还没有辟谷,应该还处在练气期,只是不知道这修士修为的具体情况。”
想到这里,楚鱼脚步却不停留,带着男孩直往房东的住所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