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个世纪以来,清廷因各种原因签署了许多丧权辱国的不平等的条约,陆续失去了大量白银和部分地区的领土主权,随之失去的还有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尊严。而这些原因归根到底是自家的拳头不如人家大,普通老百姓一旦和外国人发生冲突,只能忍气吞声,甚至有理也会变成没理,还要反过来赔礼道歉。
这是人民的悲哀,更是国家的悲哀!
1898年以康有为、梁启超为首发动的维新变法失败之后,随之义和团运动爆发,清政府一直忙着镇压,可惜收效甚微,“拳匪”是越剿越多,义和团和信基督教的中国民众的冲突日益扩大。
各国以此为借口,在华驻军蠢蠢欲动。
此时,清政府已是衰弱至极,年老的慈禧只想安度晚年,最后不仅连坟墓都让人给扒了,还遗臭万年;年幼的皇帝有心无力,有志无权,年青代表着热血和冒进,急功近利的结果就是触怒了手握大权的慈禧,改革不成反而累得许多志士仁人丧命。
“爹爹,山东已经乱了,而且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根本得不到解决,现在的大清就好比一只断了翅的海东青,任谁都可以分一杯羹。”
盛明微微皱眉,继续道:“咸丰三年(1853年),沙俄乘着英法联军进攻天津时,用武力迫使清政府签定不平等的《中俄瑷珲条约》,从此,我们失去了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的六十馀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只在瑷珲对岸精奇里江以南的一小块,叫做江东六十四屯的地区,仍保留中国方面的永久居住和管辖权,并把乌苏里江以东的土地划为中俄共管……”
“咸丰十年(1860年),《中俄续增条约》将乌苏里江以东包括伯力、海参崴、库页岛在内约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和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和斋桑卓尔南北四十四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强行割让给俄国;开放喀什噶尔为商埠,还在库伦、喀什噶尔设立领事馆……”库伦就是蒙古国的首都乌兰巴托,后来外蒙古从自治到独立,末尝不是因此而始。
“这仅仅是北边,更不用说南边的大连、旅顺、牛庄、营口,辽东半岛的主要城镇到现在都还在俄国人的手里。”
“一庄庄,一件件……爹爹……如今的大清朝,再不是当初万国来朝的康乾盛世了。下一次,估计整个东三省都逃不过被人吞灭的结局,不是俄国也会是日本。”
叹了口气,稍稍缓解胸口的郁气,每一次的回忆都是满满的愤怒,盛明无言地看着被红色色块破碎的地图。再没有人比她了解,华夏沉痛而屈辱的百年,不论这个世界是虚幻还是真实,从认知到自己有能力改变数万万华夏人的命运时,她就再也顾不得是否会蝴蝶掉一个世纪后的张颖了……
如果有外人在,看见盛明这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肯定会感到十分好笑,可盛裕却笑不出来,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他远比纸上谈兵的盛明来得了解,1894年7月25日,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黑暗的日子,一夜之间,地狱降临,整个世界到处充斥着硝烟和火光,一张张绝望的麻木的脸。
“哦?明儿,你为何这么肯定除了俄国,日本也想插一脚?”盛裕微微眯眼,敛起快要溢出来的腾腾杀气,“东三省向来是根难啃的骨头,况且俄国人也不是好惹的,日本想吃掉东三省,就得先跟他们干一仗。”
一闪而逝的强烈杀气,让盛明真正认识到盛老爹并不像在她面前表现地那样无害,毕竟是一方霸主,称作是刀山火海里闯过来的也不为过,“日本是个岛国,从几百年前开始,他们对华夏的觊觎从未消失,尤其在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的经济文化都得到了快速发展,现如今本土的资源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发展需要,那些贪婪的家伙想要更多的资源和土地,就只能向外侵略扩张……”
说到这里,盛明突然想起盛京将军隐隐带着敬畏的奇怪态度,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当官的怕经商的。还有,一个普通的商人,根本用不着这么精准的地图,就算盛老爹手底下还有一帮子干着无本买卖的弟兄,难道还能走出国门不成!
有钱、有人、有枪,再加上不久之前的甲午战争,那一回可是打到奉天府的大门口了……盛明的脑海里,一个大胆却可靠的猜测冒了出来,改口试探道:“爹爹,这么详细的地图,估计福将军也没见过吧?”
盛裕正惊异于自家宝贝女儿的卓越见识,初听时一愣,紧接着便是哈哈大笑,“何以见得?”
“什么嘛。”看到盛老爹自得的模样,盛明极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即使看了很多次,对于霸气侧漏的“盛爷”不着调的一面,盛明依然表示接受无能。
“女儿说了这许多,您却丝毫不见意外之色,这只有一个解释,您早就料到了。还有爹爹,你再笑的话,皱纹又会多长几条出来。”
“啊呀,哪里哪里?”一听皱纹二字,恍如晴天霹雳,盛裕马上绷住脸,急忙转身找寻镜子。
“行了行了,还没长呢。”
“臭丫头,竟然学会开你爹我的玩笑了。”
“哈哈,你一大老爷们的,这么紧张做什么。人家都说,红顏易逝,君心善变,真正该胆心的人是娘亲才对吧……”
“你懂什么!”话未说完,突然听到盛裕大声呵斥,虎目怒张,怒气勃发,好像要吃人的样子,顿时震懵了盛明。
许久,似乎终于发现自已反应过大,吓到了女儿,盛裕缓了缓语气道:“今后不要再说这种话,玩笑也不行!她身体不好,你就该时刻盼着她好!外人不明就里也就算了,她是你母亲,就算再过三十年、五十年,老得掉了牙白了发,她依旧是你的母亲,我的妻子,在我的眼里、心里,她永远都是最美丽的人!”
此时,盛裕的眸子里没有匪气,没有痞气,没有戾气,有的只是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的温柔和深情,这感情浓烈得仿佛远远地就能闻到醇香的陈年美酒,多看一眼好像就会让人心甘情愿地溺死在里面。
“嗯,爹爹,女儿记住了!”自己的确不该开这种玩笑,盛明认认真真应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禁地,就像龙之逆鳞,触之即死,第一次看清盛裕对顏子琼的爱情,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羡慕,有情人如此,夫复何求!
“爹爹,那你为何如此在意你的容貌?你不是浅薄之人,娘亲自然也不是。”
“唉——这要从我遇到你母亲那会说起,当时我已是二十有四,你母亲却正是美好的十七岁。我们之间单是年龄就相差了七年,七年,人生又有几个七年!更何况在此之前,我曾遭受重创,伤了元气,至今身体里还留有暗伤。”
“你……”你是怕自己无法和她携手白头。盛明忽然明白了,却宁愿自己不明白,前段时间的刺杀,为了保护她又硬挨了一枪……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咽,满嘴苦涩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撇开眼,强睁着不让温热的液体落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简简单单八个字,却有着千斤的重量,要实现这样一句诺言,需要的何止一年二年,而是五十年一百年。成亲十年,未来的无数年,一步一步地,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实现。
原来这才是最浪漫的爱情。
可这样沉重的感情……
盛明更怕的是,假如有一天,其中一人先走,被留下的那一个当如何存在?是生同寝还是死同穴?
……
两人均是沉默不语,各有思量,书房里一阵安静。
父女俩说着说着,不知道说到哪个火星去了。
最后盛明打破了沉默:“好了好了,爹爹,咱们已经歪楼很久了,言归正传。既然您早有准备,那这些废话女儿就不多说了,今日这么郑重其事地找您,是想跟您说说关于一种很神奇的药。”
“神奇的药?是什么药?”
盛老爹一脸好奇,心底却思量着最近宝贝女儿在看什么书,《本草纲目》还是《伤寒论》,其实并不觉得她真的有什么神奇的药。
“女儿也不知道这种药叫什么,只是知道它可以治好外伤引起的高烧、溃烂。”
“什么?”盛裕大惊,对盛明说的话终于重视起来,长年同刀兵打交道的他自然十分清楚这种药的价值,有了它几乎等于多了一条命,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迷迷糊糊地,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种药。可是女儿并没有亲眼见过,翻过典籍也找不出类似的药,因此根本不清楚这种药是不是真的有用。”
盛裕沉声说道:“这种外伤引发的病症,无论是我们的大夫还是洋人的大夫,都没有有效的药,如果你说的药真的能救治,那么绝对是无价之宝!”
“真的?”盛明先是惊喜,紧接着就皱起了眉头:“可是爹爹,女儿只知道这种药好像是从长着青色长毛的烂水果里弄出来的,具体怎么做就不知道了。”
盛明所知的‘黄安’是从一种叫‘百浪多息’的红色合成染料中提取出来的,而且还是国外的,根本不确定现在合没合成。本来没有其他选择的话,也只好尽力试一试了。
但是偶然的,盛明在看见长着青色毛的水果时想起来另一种更加有效的消炎药——青霉素,俗称盘尼西林。就是不确定把西瓜换其他水果有没有影响,毕竟更不靠谱的是从泥土里提取。青霉素的活性很不稳定,常常有人对此过敏,在现代使用前都需要做皮试,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有机会活命就不错了,这点小过敏跟命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盛裕似乎有些动摇,又无法下定决心,毕竟没有根据没有方向,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最有可能的是一无所获。
盛明“喃喃”自语,“也许是这种毛能像坏了水果一样,把病也给坏了。哎呀,爹爹,洋人的大夫不是都把病叫做这个菌那个菌的吗?”
不错!盛裕眼前一亮,如果从洋人的角度来看,就像明儿说的,也许这种药和病都是一种菌,药菌能够杀死病菌,就像中医里的以毒攻毒!
顾不得细究,只要有一丝一毫赢的可能,就能赌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