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房,华老爷命众人散去,只有小雨,还有几个侍候上菜的丫鬟留在房里。待人都散远了,华老爷把脸一沉,问道:“你到哪里去了。“中月早已知道回来的太晚,父亲定会发脾气,他心里早有准备。任凭父亲怎么骂,只要不开口顶撞;他自己过一会就消气了。
华老爷见中月不回答,只是低着头,心中的火气倒也没在上涌,放缓了语气,又道:“今天是你考中状元,大家为你来祝贺的。“说到这,火气又上来咯,声音高了两倍道:“你可是倒好,竟然中间溜了,这,这成何体统。“
任凭华老爷怎么骂,中月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气也慢慢消了,华老爷道:“今天钱满仓这一手,你可看得清楚?“中月道:“什么看的清楚?“华老爷道:“钱满仓可是无事不起早的人,他给你送的贺礼,远多于礼尚往来的重量,这是为何?“中月道:“就是关系好嘛!“华老爷脸色有些不快,道:“你如今中了状元,过不了多时,就要为官一任,应该学着做事了“中月道:“做事我不用学,早就会。“华老爷一听这话觉得好笑又可气,哼了一声,中月看着父亲道:“难道我不会做事?“华老爷道:“难道你会做事?“中月不再搭话,但心里仍是不服,心想做事有什么不会的,这也要教?华老爷看出来他嘴上不说,但心里也还不是很服气,接着放和了语气道:“这做事,第一步就需要看透事。“父子俩边说边吃,直至深夜中月方才回房。
进的房间,早有丫鬟整理好床被,中月坐在床上,开始思索白天桃花园之事。
这黑衣人跃进墙来,一直跟进正房,趴在房顶一动不动,中月回房,她一路也跟到了怡书阁,待丫鬟出得门走远,她倒挂房梁,手指轻轻点破窗户,向里观瞧,只见一男子呆坐在床上。
有丫鬟打洗脚水奔这房来,黑衣人跳下房来,躲到树后,待丫鬟推门而入,她速度惊人,瞬息间进的屋里,躲到屏障之后,待中月洗完脚,丫鬟吹息蜡烛端着水出去关上门,中月躺在床上,依然睡不着,翻来覆去,黑衣人掏出一把匕首,待中月发现有人是,刀已经紧紧贴在自己的脖子上,黑衣人道:“只要你不动,不出声,就不会有事,明白吗?“中月嗯了一声。
黑衣人携着中月出门,越上屋顶,一路飞檐走壁,中月头朝下,开始还有些害怕,后来就不紧张了,一路上蹿下跳,他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突然停了,中月被放到了地上,他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月光撒满了整个院子,他回身一看,惊呆了,这个地方好熟悉,不正式白天看的那个桃树屋吗?那是看的院子并没有这样宽阔的,他快步跑到院子边缘,果然,院子是被千千万万朵花包围着,月光抚爱着每一朵花,花间晶莹的露珠像一颗颗宝石闪耀着夺人的光彩。萤火虫成群忽上忽下,偶有跟不上队伍的,零落在花香之中,此情此景,中月再也不能自拔,他陶醉其中,浑然不觉自己的处境有什么不妥,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被挟持来的,也不去想会有什么吉凶。
华中月正沉迷在这美丽的风景中,忽听后面有人道:“书呆子,你倒是清闲。”中月猛然间回转过头,才醒悟自己原来是客,他心里不是特别的抵触,因为到了这里,他坚信可以弹出如此美妙曲子的人,肯定心地不会差的,对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测,于是定了定心神,道:“你,你把我抓到这里来干什么?“那黑衣人并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一动不动。
中月被她看的有些发怵,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他只听说过江湖人物,并没有真正见到过,这一天的经历,正像中月之前所了解的那样,这就是江湖中的人物吧,中月虽是一心读书,但心里总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向往江湖中的生活,听百姓们茶余饭后所讲的那些所见所闻,无论真假都非常的动听。他总觉得的,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黑衣人道:“我的师妺,你怎么还不出来,难道还让我进去请你不成?”
中月一惊,原来这屋里还有人,那白天抚筝的人不是她,哼,一看她这么野蛮也不像是会弹琴的人。
正寻思间,只听屋内传出:“我这就出来。”这声间绵如细雨,听得见的人,如三月春风,浮化冬雪,让人听了如痴如醉。
中月抬头看着屋门,正期待着发出这声音的人,究竟是何等的美丽,他已经迫不及待的一睹姑娘的芳容。
华中月正凝神注视着屋门,突然之间,屋顶多得一个人,中月只看到门原来是关着的,现在是开着的,剩下的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中月再向屋顶看这个,简直是无法形容她的美丽,她在空中正缓缓落下,长发飘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像流风回雪,皎若朝霞。
中月虽非好色之徒,但此时,他的眼睛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女人身上半寸。
过了一会,那黑衣人厉声道:“我说吧,所有男人都一样,这小子也不过是个好色之徒,并没有什么两样。”
那女人道:“师姐怎么能如此说,他的笛声,如今这世上,并无第二个人。”
中月听到这里,紧着打断道:“不对,不对,我师傅就比我强百倍,千倍。”
黑衣人道:“没错,但可惜啊。”
中月听完这话,从脚底凉到了头顶,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黑衣人狠狠的道:“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说他死了。”
中月急的快要哭出来,道:“怎么可能,师傅他老人家从不问世事,更没有什么仇家,怎么会有人杀他?”
那女人道:“不要着急,你不要听她的。”
中月转悲而喜,道:“姐姐,她是骗我的,对吗?”
中月这一声姐姐叫出来,他本是无心,情由心发,自然而然的就叫出来了,可黑衣人仰天大笑起来,那女人也脸红到脖子,夜色虽暗,但中月却看的清楚,红里透着的娇嫩,真是让人怜惜。听到黑衣人大笑,这才想起,自己失礼,急忙上前施礼,道:“我,我,姑娘,是我失礼了,还请见谅。”
那女子并不答言,可黑衣却不饶,道:“我看你这好色的样,真想不到一枝笛会收你这样的徒弟。”
中月并没有理她的话,而是对着那女子道:“姑娘,您刚刚说不要听她的,难道她是骗我的。”
那女子道:“我只告诉你,你师傅没事,其他的你日后自然会知道。”
中月道:“那就好,那就好,多谢姑娘。”说着又施了一礼,他想:刚刚见到这女子时,顿生仰慕之情,故而随口叫出姐姐,现在一定要保持我的风度,才能不被她们看轻我了,以为我是什么好色无才无德之徒。
那女子道:“公子不必多礼,今夜请你来,是有事相求。”
中月一听是有事要求他,那自然是难得的机会,抢道:“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在下定当效力。”
黑衣人指了一个那女子道:“我和她是师姐妺”
说到这,中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女子,一脸的怀疑。
黑衣人道:“我知道你不信,那是你太不晓得江湖事了。我们两人从小就随师傅学筝,一个是慷慨激昂,一个是宛转悠扬。”
中月道:“你是慷慨激昂,姑娘自然是宛转悠扬喽。”
黑衣人道:”没错,但这十多年来,我们一直难较高下。“
中月道:“你们俩路数不同,是分不出高下的。”
黑衣人道:“你不懂,怎么会没有高下之分,我是师姐,我的琴艺自然在她之上。”说着指了指那女子。
那女子却一言不发,中月看了看她们两个人,淡淡的道:“那,那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黑衣人道:“今天我们和你的笛声合奏,你随性而发,我们两个人各自抚筝,一较高下。”
中月道:“可是,可是我并不懂琴,我没办法分辨你二人的琴艺。”
那女子道:“公子,你当我们不存在,琴到深处,我们自可分出高下,你不需要裁断的。只是公子可否答应。”
中月见这女子请求,立即答允下来。
那黑衣人从衣里取出他的一枝独秀梅月笛,原来她在携出中月时,早就把她的笛子揽入怀中拿了出来。
中月拈笛吹起,正是白天的那一首《知己折梅》,吹了一段,并没有筝声响起,中月眼下偷看她们,二人,一个端坐屋顶,一个在桃树之上轻轻的坐在桃花上,中月继续吹,二人还是没有一点声响。待这一曲奏罢,两人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中月正疑惑之间,突然那黑衣筝的一声,片片桃花随即而落,中月起兴,续吹起《三人对酒》,笛声高亢,时而低回,只听得第三个声若有若无,渐渐加入进来,中月知道是那女子的抚琴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