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向小楠住的城市森林公寓坐落在古瓷一中的后山坡,虽然她站在公寓的阳台上一眼就能看到学校的全景,但因为被覆满爬山虎的围墙隔着,去学校的时候她都要绕上一大圈才能到达学校前门。城市森林公寓常年被笼罩在粗野的绿的气息里,每当雨过天晴,周围便弥漫着森林特有的浓郁乡土气息,这样的环境自然也让它一度成为城市人群争相购买的富庶之地。
她一个人住,所以每次下雨她并不会期待有人会送伞给她,今天也不例外。
提着两大袋东西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她拒绝了出租车司机要给她把东西提上楼的好心。她轻声的开门,轻声的把东西放到厨房,轻声的走进卧室把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然后走到床边,拿走向小涵手里的玩具,给他盖上薄被。
如果说是她绑架了向小涵,这种说法也不完全正确,她只是问向小涵,到姐姐家玩几天去好不好,他便欣然的答应。如果换做是五岁时的她,断不会因为一点玩具和零食便这样轻易跟了别人走。五岁时的她在父母失败的婚姻中已经不得不迅速的成长和成熟起来。她所拥有的一切美满生活都因他的存在而被剥夺。
那么?
如果……他死了?
那份因他而被夺走的爱,会不会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如果没有他,一切的一切又会不会不一样?
曾经假设过的万象揣测,在这一刻终于付诸实施。她本不恨,但命运的燃点却一次又一次簇动着仇恨的火苗让不甘登堂入室,时间终究没有洗清苦难的牌面,如果不是最深的绝望,她不会如此残忍的苛求,至少,让她不幸的根源她应该要亲手毁掉。
可是此刻,她还在犹疑什么?是血脉相连的水状物在作祟,还是内心里仅存的那点善良在躁动?
善良吗?她也有善良?她能善良吗?窗外的雨丝抽离出眼角一抹绝望的冷笑。她倏忽的站起,走出卧室房间关上门,让自己的思绪冷却。想起刚刚进门时在门口捡到放在鞋柜上的一个信封,向小楠缓步朝着门口的鞋柜走去,她拿起信封,翻过去翻过来看了看,倒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她转身,边打开信封,边朝着沙发的方向走去。
雨季潮湿的气息透过窗棱的缝隙融进黑暗,向小楠抱膝窝在客厅沙发的角落里,偏着头呆愣的看着窗外的黑暗黯然神伤,脚边,是摊在地上已经拆开的信封和信纸,熟悉的笔迹,落款孙浩……
你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透过窗户看那遥远宇宙的无底黑暗吗?
因眼睑迷蒙的湿气,所以蒙住了双眼。
你才只能想象着它们的姿态?
暗伤着它们的不幸?
弯转在命理的轨道,咫尺之遥,不能携手。
贪恋的触碰,换来一瞬灰飞烟灭的流星弧度。
在这流年的黑夜,我是如此的难过。
人是静的,心却孤独。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门铃声的。像一处惊雷,瞬息油然于黑暗的空间,消失,消逝……惊起,无法不及的去想象……
是他吗?
不会是他。
向小楠屏息,让自己不再陷入又一次的错觉。
又或许是警察,她猜测着。
但如果是警察,他们的能力并不会坐等她来开启这道门,破门而入或许更加适合他们的一贯手法。向小楠颓然的蜷缩在黑暗叠加的角落,她并不需要无谓的打扰,更不需要绝望国度里的锦上添花,如此一来,她便只能以死来句读自我的存在感。
但突兀的门铃并没有因为她的无谓而停止它的叫嚣,她恍然听到了女孩断断续续的啜泣声细细微微的透过最狭隘的门缝传来。在这深黑的夜,谁又在为谁哭泣?谁又在因谁而哭泣?她忽然很想触碰这段游离的丝线连接上她的涩处抽离出心底的泪,毕竟,能哭出来的便不是最深的伤。
她****着双脚踩过早已滑落在地的毛毯走到门边打开门,门外,孙婷全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口,一脸的狼狈,“我知道你会帮我的,是吗?”孙婷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说。
她呆呆的看着孙婷的脸,亦善亦恶被水汽迷蒙住。她的冷漠,已经造就了对她的一场伤害。她知道,有些事情,她终究逃不开,也无法逃。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那场暴风雨开始?还是从她的出生就已经被定夺?抑或是在她出生之前就被上一辈的怨怼所锻造?她无从知晓也并不想去探究。过去的一切又更像一场梦,梦里有很多人在笑着,满脸满脸都散发着光亮的幸福,独留她一个人被阴霾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