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抬眼看了看怀里的花,只是自己叫“兰”,就送自己蓝色的玫瑰么?玫瑰的意思,叶天佑不知道么?他怎么轻易就……他终究也是一个逢场作戏的花花贵公子么?……他果然是恢复了啊,又来招惹戏弄自己,可是那些蓝色的玫瑰上,一滴滴晶莹的,是玫瑰的泪水么?他知道自己现在在流泪么?那他是故意的了?他不是要谢谢自己么,怎么要让自己流泪呢?……他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思啊?!
泪水仿佛受到了花朵的感召,一滴一滴大颗大颗地打在了花瓣上,抚过花瓣上的晶莹,瞬间就融进了花丛中,没有了踪影,只有人工合成的晶莹水滴还摇曳在花朵之上,折射着屋里的冷清和静寂。
呵呵呵呵,白兰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原来自己还有泪,心头蔓延起来的疼痛,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真实地活着,活着,真好。
可是,白兰也真实地听到心尖“咔嚓”的碎裂声,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左胸,纤细的手指就要插进胸腔,心痛,钻心入骨的疼痛,她恨不得插进胸腔,掏出那苦痛的源泉,她要撑不下去了,一颗顽强又卑微的心,彻底地分崩离析,死掉了。
自己的心,不是早就死掉了么?什么时候死掉的呢?
是在那个漆黑的山谷之夜,吃着冰凉的馒头,维持着麻木的身体,却已经心灰意冷了么?还是在无数次徘徊生死线的训练中,被人当成机器一样的调教和校正,眼中失去情感,脸上失去表情,心中失去温度,沦落成铁血无情的工具时?还是在那个花一样的年纪,吃着许久不曾体验的甜美蛋糕,同别的机器工具一起过所谓的十二岁生日,幻想着冷血的机器培训场也有一丝情味,人与人之间还有一线缘分时,却被蛋糕中的药物放倒,然后被彻底地剥夺了最后的底线,忘记了疼痛,忘记了耻辱,忘记了绝望,只剩下无数恐怖的黑影在大脑里晃晃荡荡,在身体里挤挤胀胀,时时刻刻冰冷着已经木纳腐朽的身心,摧毁掉已经无望无助的情感……
而昨晚,她所做的,只是一个工具应该做的。无非就是揭开了深深结痂的疤痕,扒开自己痛彻心扉的伤口,用自己的耻辱解救另一个人的不堪,而已。
她的记忆,只有忍受:紧咬牙关,咬到牙龈都膈出血来,不要发出任何让自己和叶天佑尴尬和难堪的声音;握紧拳头,握到指甲都扎进手心里,扎到十指连心的心窝里,用窒息心脏的痛楚来警醒自己昏重的大脑,不要沦陷在叶天佑若即若离的亲近和自己似是而非的情愫中……
只是,为什么会突然有了泪水?
因为疼痛么?长久以来的疼痛和悲伤,不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么?
因为失落么?从来孑然一身的孤独和寂寞,不曾拥有任何的憧憬和希冀,又谈何失望和落寞?
因为卑贱么?哼哼~不是早已卑微低贱地如畜生一样,抛开七情六欲,肮脏龌龊地苟活着么?什么时候突然清高出尘了呢?
因为那吻过泪痕的唇么?叶天佑,是一个脱俗高贵、英姿飒爽的王子吧,而自己只是一个畸形生存的怪兽,不是沉睡入梦等待王子的美人公主,即便藏起了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磨炼得异常锋利的爪子,也隐匿不掉周身浓郁血腥的杀伐之气,怎么配?怎么敢?……
怀里的花不知何时已掉在了地上,颓败地坍塌成一坨,妖艳的花朵来不及妖娆芬芳,就悄悄地蔫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