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是鹅卵石的凹凸,耳边是空气的低诉,眼前是久违的陌生。
物是人非,果然是。
白兰走在叶家庄园的林荫小道,看着在树枝间追逐跳跃的光影活泼如孩童,脑海里满满地全是那张稚嫩的脸旁,粉嘟嘟的肉团儿,黑豆儿般滴溜溜的眼珠,毫无对焦地望着她,胖乎乎的小手抱在一起,擎在胸前,活脱脱是一个在祈祷的美妙小天使——Paul,你把她养得很好,你看到了吧!在看到叶若兰的那一刻,白兰忽然就变得无所畏惧了,一个坚定的信念油然而生:生命已然得到了延续,还有什么好惧怕?!
尽管如此,在看到空旷草坪上那个寂寥的背影时,白兰的心还是狠狠地一抽:梦境真实再现——轮椅上的人,擎着脖子观望着前方,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什么,微风拂过,吹乱了他的头发,撩动的发丝翻飞着,飘散出的竟然不再是俊朗飒爽的味道,像一只落单的孤雁……这个真实的梦,在下一刻,会刮起什么样的旋风,把她卷入万劫不复?
“天……”白兰心口如刀剜一般的痛,只想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却终于发乎情止乎礼,低低地叫道:“叶少!”
随便吧,即便万劫不复,也只是她白兰一人,至少眼前的这个人,平安,还有襁褓里的小生命,平安。
眼前的背影,置若罔闻的纹丝未动。
白兰也只好静止。
一坐一立,两个渺小的身影,互相映衬着,守护着,在诺大的庄园里,站成一道唯一有生气的风景,一副想要永远定格凝固的风景。
光明和荫影的分割线逐一扫过每一片土地,如同雷达在扫视搜寻有生命的物体。
当荫影的疆土终于扩张到吞没了两个人影,叶天佑终于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却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了颔下巴,仿佛在自言自语:“回来了?”
白兰的心跟着一跳,答到:“是。”
之后,又是沉默。白兰等啊等,等着叶天佑赶紧问,却是没有了下文。呵呵,还是老样子,明明想问,却从不开口问,明明想说,却一直等着别人问。
“我……”白兰一咬牙,觉得不能再沉默了,再心有灵犀的人也要沟通啊!他与她之间,多少缘起缘灭、多少阴差阳错,都是栽在“沉默”二字上!所以白兰不想再隐忍,不想再沉默,不想再你猜我猜,哪怕不能再续前缘,也要说个明白透彻,不能再死得稀里糊涂、不清不楚。
“我在医院的时候听说这里发生了爆炸,有些担心,急晕了过去,醒来莫名其妙到了一个海滩,见到了……你的弟弟,你们长的好像,我把他认成了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他,直到前些天,他病重去世,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你……”
叶天佑依然无动于衷的样子。
白兰咬咬牙:“我……怀了你的孩子,是个女儿,叫……叶若兰。”
白兰分明看到他的身影动了一动,得到的却还是石沉大海。
就在白兰终于缴械投降,决定沦陷于沉默时,轮椅上的身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