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龙少羽倚着窗子呆呆的望着天，窗外面的天上已是雷声滚滚，窗外的校场上也是雷声滚滚。一个是苍天的威严，一个是圣战士们的呼喝。
别看圣战士在外头有多风光，那风光的背后是苦行僧一般的付出。修习，那是占据了他们近乎所有时间的大事儿。不过昨晚与庭长聊到深夜，今天的他怎么也打不起心思，就罕见的没去校场上练习。
庭长是个和蔼而敏锐的老头子，至少龙少羽是这么认为的。从天枢回隐元，俩人是在路上遇见的，庭长却看出了他的一脸迷茫。到了隐元峰就把自己交了过去，促膝长谈，谆谆教诲。
只是庭长的言辞恳切却也填补不了少羽心中的空缺，东阳公子离开了神殿，他的信仰仿佛一下子就崩裂了。他在茫然无际的大海上迷了途，庭长的话语虽然像是座灯塔，可是太远，他还是难以靠岸。
他也努力的想要游过去，可这会儿心里头就跟这天色一样儿，沉重不堪，好似乌云摧城。
风起了，也变大了，看样子没多会儿雨就该来了。校场上的号子声还嘹亮着，还都是些嫩娃儿，眼里明晃晃的都是虔诚的信仰，心里也在激动着吧，下午有执行庭的庭长亲自授课。
说起来庭长还真是个没架子的老者，不像爷爷那般生人勿近的模样。
爷爷，严厉的爷爷，咆哮的爷爷，呵斥的爷爷…
我的爷爷…
好久都没回家了，从那一天离家出走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听说龙家也加入高庭的除魔队了，年轻一辈的领军是少杰么？他现在是什么实力了？都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啊。
也许明年，快的话年底，自己就该进圣殿了，怎么现在自己不是那么的期待了呢？
要不要回家看一看啊？
家…
少羽的思绪渐飘渐远，家，我们龙家…
“我们龙家是有着悠久历史，荣耀传承的世袭贵族。当年黑龙之乱，怨灵横行，是我们龙家得到了龙岛的认可，组建了龙骑士，恶战黑龙大军，创下了不世伟绩，哪怕是天选者，都要对我们龙家以礼相待…”
少羽的回忆里，大伯总是如此一本正经的追述过往，来启扬今人。
而他的亲儿子，龙少杰则总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切，一辈子都躺在功劳铺上的老鬼。”
但龙家总是骄傲的。
无比的骄傲，就像巨龙一样。
所以当他放弃了那杆龙枪，选择了圣光之后，龙家是愤怒的，就像巨龙一样。
他们的面色是无声的咒骂，他们的眼神是沉默的咆哮。
除了少杰。
“真看不出来啊，挺有胆儿的。”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谈话了。
“记得我那时，不过只是懒得耍龙枪，但练的好歹也还是咱龙家的本事，我老爹那就一副恨不能活剐了我的样子。你这可以啊，龙枪就这么丢到龙池里，还玩儿起了圣光。”
“龙家的本事，除不了魔，救不了人。”这是少羽的回答。
少杰收起了一脸的嬉笑，严肃了起来，“出了这龙池，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只会拿祖宗们千年前的功劳说事，却躲在这龙池后头不出来的，还是龙么。”少羽回着话，但这话却是少杰之前骂过的。
…
龙就应该在九天盘旋，就应该让狂风骤雨来历练它的翅膀，就应该把它的吟啸传向四面八方。
轰隆一声雷响，雨落下来了。这大雨倾盆，重重的鞭挞着大地，雨滴破碎的声音都嘹亮的好事银瓶乍破一般。
校场的呼喝声却在这雨里更嘹亮了。
听着那些个清脆有力的呼喝，少羽的双拳紧了紧，转身，推开了房门，该去训练了。
…
校场边上看着孩子们的不是以往那个熟悉的教官，而是舒傲寒亲自来了，在他的对面，洛东阳默默的立着。无比熟悉的两个人沉默的立在雨中，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神交汇都没有，就这么形同陌路的站着。
少羽看着，正要迈向校场的步子却又踟躇了。
“是少羽来了啊。”东阳瞥过头正对着少羽的眼，他微微一笑，又招了招手，“来来，有个好东西给你。”
谁稀罕！少羽在心里愤愤的喊着，身子却下意识的凑了过去，他看着东阳，眼底尽是复杂的神色。
那神色落到东阳公子的眼底，他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件事物来。
一个小水晶，散发着浓郁的圣光气息，镶着银座儿，磨成了一个锁骨链儿。那上边儿的圣光气息温暖而纯净，就像是东阳公子身上的圣光一般。
少羽默默的接了过来，握在手心里，感受着那一股圣光，耳旁传来东阳公子的声音，“也许你会怨恨我离开了神殿。”
少羽睁开了眼，实诚的点了点头。
东阳公子哈哈一笑，“要记住，神殿不等于圣光，只要心怀希望，眼前只有圣光。而我从来没有背弃它。你要做的，是弄明白你自己真正的信仰。”
信仰。年少时，父辈们都说着龙家当年的辉煌，那杆龙枪便是他的信仰。后来，在那片夕阳下，在那阵无力中，东阳公子你款款而至，成了我的信仰。
而如今，在圣光的沐浴中，神殿，圣光，你，在我的心中是三位一体的。
庭长告诉我要信仰神殿，你却告诉我神殿不等于圣光。
我的信仰分崩离析，你要我到何处去寻觅…
圣光照下眼迷离，龙枪只在池底鸣，败柳风中舞彷徨，雨打枝头落茫然…
东阳公子说完便走了，舒傲寒却依旧站在这里，默默的望着校场上苦修的孩子们。
只不过他的双眼，空洞无神，仿佛一没有了灵魂。
少羽手中的水晶正慢慢的将那股股温热传到他的手心，又随着四肢百骸淌到他的心田。他摊开双手，怔怔的望了望那颗水晶。它不算精致，却仿佛有一股魔力在少羽的耳畔低语，“戴上它，戴上它…”
但少羽终究还是没有戴上，而是将它收进了怀里。
他没留意到，一旁傲寒随着那水晶微微扬起的手，仿佛是肉体本能的想要握住那颗水晶一般。
只是当水晶收起后，他的手又落了回去，仿佛从未扬起过。
不过，连控制着傲寒的庭长都没留意到他那本能的动作，因为他此刻正面对着一个要用整副心思来面对的人。
南阳关，狼王牧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