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思奇还是时不时的会把这句话拿出来打趣,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是你哥哥,你得听我的。”
但他绝不会提起,当时他那一脸的淡然,其实是内心已经懵逼了。
“哥哥你好,我叫冯华,请多指教。”
十二三岁,瞪着双水灵的大眼睛,明亮的眸子里映着星月的光辉,普通而干净的衣服,干练的模样,淳朴而善良。
“好可爱的弟弟。”牧璇先是一惊,跟着就酥化了,跑了过去捧起小手,也没多想,脱口就问着,“你叫冯华,是跟嵇叔叔来的么?”
小正太点着头,看了看牧璇,又看了看思奇,最后才望向了嵇奥,喊了声大伯伯。
嵇奥等着傲寒退走后才扶着东阳走了过来,边走边介绍着,“这是我一故人的孩子,这次将他接了过来,也是故人相托,想走个关系,把孩子送去南天学院。”
嵇奥说着,小正太配合着一个劲儿的点着头,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思奇,偶尔才到牧璇或者少羽身上扫两眼。
思奇则懵逼的打量着这小孩儿,太像了。
说不出为什么,明明外貌、性别都是完全不同,但就是太像了,太像那位姑娘了。
他看着这小正太的眼睛,就仿佛望见了她的眼,他站在这小正太的身旁,就仿佛她在身侧。
可是他不是,他毕竟不是。
这些日子里,思奇时不时的总会突然的想起那位姑娘,然后愀然的黯淡神伤。世上有多少的缘分,是初相遇便同生共死的?她的音容笑貌,那日的点点滴滴,总被思奇反复的咀嚼,来回的回忆,直到把那记忆刻到模子里,塑成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雕像,安置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当日音容犹在耳,倩影天涯何处寻...
说不出为什么,一看到他,便非常的想念她。
一旦非常的想念她,那眼神便显得无比的空洞,飘散,那是整个魂儿都飞走了的样子,那是整个人都沉静的模样,那是牧璇这些日子里刚开始熟悉的情绪。
她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的哥哥,尤其是这些天,她知道他的一切,他所有自然、不自然的小动作。她知道他每一个笑容代表的意义,他每一次呼吸停留的节奏,他每一次敲手、每一次低头、每一次跺脚,每一次的小动作。
也知道他每一次露出这幅表情时,心里都来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不是她。
就像此刻,他空洞迷茫的双眼点染了她心中的酸涩。她知道这个感觉叫妒忌,妒忌是不好的,尤其是在她与思奇之间,妒忌是不对的。
可她就是憋不住,忍不住,止不住。哥哥会这么的想我么?如果有一天我也离开他的话。那个女孩是谁呢?真想要见见她。
所以她悄悄的留下了那颗水晶,悄悄的截断了哥哥的一个念想。
可这时候他为什么还会想起她呢?牧璇打望着思奇,眼里分明闪烁着委屈。思奇打望着冯华,空洞的眼里没有思绪。
思绪都飘开了,飘回了望海镇,又飘向了遥远的南荒,飘的很远,飘的很慢,直到那思绪飘到了牧璇的身上。
牧璇不动声色的站到了思奇与冯华之间,正若无其事的拉着冯华问东问西。问的问题有些都不着边际,可牧璇不管,牧璇认定了是这小孩儿的出现让哥哥又想起了那个女人。
所以这个这个小孩儿下意识的成了牧璇的眼中的危险分子,这危险分子还想着去南天学院,还想接近哥哥的身边,还想让哥哥的心离我越来越远么!不行,不能这样!
“可是学院没有名额了啊。”牧璇忽然想到了,学院是精英教育,虽然实力雄厚,但是每个学生都要消耗庞大的资源,这就限制了它每年的招生人数,今年的招生早就结束了。
嵇奥望了望牧璇,又看了看东阳公子,微笑着说“看样子关主还没告诉你们啊?”
“什么?”牧璇的心里有些不安。
嵇奥则是看向了东阳公子,像是在询问这事儿谁说比较好,东阳公子则显得有些尴尬,索性别过了头,看着少羽,手中一团荧光隐隐闪烁。
嵇奥干咳了几声,“关主安排你去东望。”
牧璇如遭雷击,思奇瞪大了眼睛,嵇奥接着说道,“这事儿说来是很早就定下了,不过先前东阳公子先是失踪,后来就进了神殿。不过如今东阳公子已经从神殿里出来了,那这事儿也该抬出来了。”
“究竟是什么事?”牧璇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不祥的预感如这黑夜,如那繁星,笼罩着,闪烁着,一次一次的刺激着她的心弦。
“那个,我们是指腹为婚的。”东阳公子也有些尴尬,他跟狼王很熟,那算是父辈们的遗产,但他跟这牧璇也是初相遇。
东阳公子多少是有些尴尬,而牧璇则是眼前一黑,只觉着这世界都昏暗了,她落落失神,根本听不见嵇奥在一旁如何美化东阳公子,他就是再美好又能怎样呢?英俊潇洒又能怎样呢?年纪轻轻就逼近封号又怎样呢?家世显赫,回到东望后就能成为旧族的明日之星又能怎样呢?
他不是哥哥,他不是思奇啊!
可这又能怎样呢?自己能说出来么?能把这一段旷古烁今,骇世惊人的不伦恋说出来么?堂堂狼王的千金爱上了自己的哥哥。父亲的名声本就不好,自己再给添点儿笑料,供人嗤谈么?
东阳自然是看的出牧璇的为难的。
所有人都看的出这个少女的无助、为难,但所有人都理解,毕竟一个纯情的小姑娘忽然多了个素不相识未婚夫出来,谁不会懵、会傻、会无助、会委屈。
但是,当任何一个纯情的小姑娘慢慢了解了她这位未婚夫,了解他的为人,了解他的年少英姿,了解他的天赋无双,了解他的家世背景,都会释怀并激动的吧。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甚至包括思奇,他只是有些伤感要与妹妹分隔了,但他也觉着这将是桩美好的姻缘,而妹妹只不过是慌乱了。
于是连他都开口了,苦笑着对东阳公子说不要介意,璇儿只是如何如何惊慌,又摆出一副哥哥的温柔模样去安抚牧璇,去宽慰牧璇。至少在他看来,这是安抚、这是宽慰。
他从山外安抚到山门,从山脚宽慰到山腰。
让牧璇由无助,变成绝望。
无助时的一脸彷徨也变成了绝望涂染的无边凄凉,“哥哥你闭嘴,你什么都不懂!”
她爆了,咆哮了,她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失态,她哭,她闹,但有些话,她终究还是从嗓里噎回了心头,我那么的爱你,你却不知道。
我那么的爱你,却不能让你知道。轻舟无端系杨柳,思君独唱越女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