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了?”
四人慢慢走在回东阳县的路上,赵庆和忍不住这样问道。李浩山和陈元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袁易,等着他回答。
袁易道:“那东西叫炼尸,是一种邪术的产物。”他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关于炼尸的记载。略略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接着说道:“是用包括人血在内的多种动物的血液还有一些别的东西配成药液来浸泡新死的尸体,这样泡一段时间以后这个尸体就会变成行尸。”
“变成僵尸?”李浩山道,“僵尸有这么厉害吗?剑都捅不进去。我当时差点儿都以为我在捅树桩子你知道吗?”
僵尸算是一种很低级的妖魔了,偶尔会在人类的村镇出没。人或者其他一些动物的尸体有一定可能性不明原因地在自然状态下发生诈尸,恢复一定的行动能力,就称为僵尸。僵尸虽有妖魔之名,但行动缓慢,除了力气比较大以外,没有别的特殊能力,战力低下。通常只要一个普通的成年壮汉带根锄头一类的武器就能轻松制服。
当袁易说用邪术能把尸体变成“行尸”的时候,赵庆和等三人都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那个“行”字,只简单地认为行尸和僵尸是一个东西。
袁易摇头道:“行尸和僵尸不一样。非要说的话,你们就理解为行动自如的僵尸吧。”
刚才李浩山和陈元是亲自体验过那个行尸有多迅捷的,那从暗处猛烈的一扑,快如闪电的一扫,还有最后它撤离时的干脆利落,甚至连袁易都追赶不上。这些确实都和他们认知里的僵尸完全不同,现在回想起来额头上还有些冷汗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你是说,这个怪物是有人养的?”赵庆和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袁易点点头,道:“用新鲜尸体制造行尸并不是那个邪术的全部。完整的邪术还有操纵行尸和后续增强行尸的方法。”
“比如说?”李浩山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只是不能确定。
袁易神情严肃道:“比如喂它吃人心。”
陈元倒吸一口凉气,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足有半晌,他才消化了这点信息,道:“那平阳县这段时间死了这么多人,不是妖魔作乱,是有魔道修士搞鬼?”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派,陈元第一时间想起了魔道修士。如果真是魔道修士,那事情就大了。
说起魔道修士,袁易冷不丁又想起了他的青岗村,良久没有说话。
“其实也未必是魔道修士。”袁易收拾好心情,继续说道,“这只是很低级的邪术,就算是普通人,只要知道邪术的内容,也可以养行尸。理论上来说,这种邪术甚至可以把行尸养到接近铁甲尸的程度。”
“铁甲尸?”李浩山和陈元自然是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但是顾名思义,李浩山大致理解了为什么自己那一剑只能刺进去一点点了。
袁易也不多做解释,继续往下说道:“那个行尸恐怕还没有吃够人心,所以尚未完全进化成铁甲尸,否则它就不用跑了。我和赵庆和加在一起都奈何不了它。”
李浩山看了一眼自己的剑上,那怪物的血迹很是刺眼。
“还是要警惕魔道修士作乱的可能性。”李浩山道,“我会让我爷爷通知平阳县令,让他小心。”
陈元点点头道:“我也要上报县尉,增加东阳县的城防。”
袁易不置可否,在他看来,若真的是魔道修士,还是只能靠修士来对付。
回程时,李浩山和陈元体力都有些耗尽了,行进速度更加缓慢。来时花了一个多时辰,回时却花了两个时辰还不止,等到他们回到东阳县时,时间已经过了子时。
四人自偏城门入城,回到李府。
李浩山一走进小楼,看到司棋支着脑袋在一楼前厅的桌上打瞌睡,便把她叫醒,吩咐她去准备热水。
司棋见四人身上均是狼狈,道:“少爷这是做什么去了?到这半夜才回来?老爷晚上还问起来你,我只好说是去朋友家玩去了。”
“我爹还说什么不曾?”李浩山听说他爹问起他来,连忙追问道。
司棋回想了一下,道:“旁的也没什么了。跟平常一样,说你读书不用功之类的。”
李浩山这才松了口气,挥手示意司棋快去准备热水衣服等等。司棋便告退了。
“顺便吩咐厨房煮些宵夜送来。”在司棋要走出小楼之前,李浩山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便补充道。
于是四人就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衣服,还吃了一波宵夜,把妖魔都抛到了脑后,横七竖八地躺在李浩山的大床上好好睡了一觉直至翌日天明。
翌日早晨,李浩山一番洗漱后,直奔他爷爷李亭甫所住的院落而去。一走进院子,他便看到李亭甫身着灰色练功服正在院子里扎着极不标准的马步慢悠悠地打拳。
李亭甫看上去六十几岁,体型微胖,须发尽白,脸上总是带着柔和的表情,给人一种邻家老人般亲切的错觉。
“昨晚又到哪里去鬼混了?”李亭甫早看见了李浩山的到来,一边接着打拳一边随口问道。
李浩山是来禀告昨夜所见所闻的,想提醒爷爷防备魔道修士作乱,如此一来,想把事情讲清楚的话,自己昨晚的行踪便瞒不住了。所以,他来之前就做好了坦白的准备,便索性合盘托出道:
“昨日,有两位友人自碧落宗下山来探望孙儿。此二人在碧落宗外门三宫修行三年,小有所成,修为非凡。孙儿曾听爷爷说起平阳县的怪事,只觉得正好趁此机会替爷爷分忧,就提议带他们前去平阳县外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是不是妖魔作祟。”说到这里,李浩山停了一下,偷偷看了看李亭甫的反应。只见李亭甫停止了动作,站直了身体,表情严肃地盯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于是我们果然在平阳县外碰到了作祟的妖魔,并且发现似乎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个妖魔。孙儿推测是魔道修士的邪术所为,平阳县死的那些人,人心恐怕都被那妖魔吃了用以增长其实力。孙儿担心对方有什么阴谋,所以才来向爷爷禀告。”
“妖魔要什么紧?哪里没有妖魔?你先回答我,我平时教你什么来?”李亭甫带着些怒意道,“君子不立危墙。你可知你这番有多冒险?凭你在外门六院三年学的那些花拳绣腿就能去撩拨妖魔?”
果然,李亭甫最在意的并不是妖魔,而是他疼爱的小孙子竟然主动去找妖魔,还好没出什么事,还能全须全尾地过来跟自己请早安,真是万幸。
“孙儿是对友人有信心。”李浩山只好解释道,“他们实力很强,确实保护了孙儿。故而孙儿不曾有何损伤。”一边说,李浩山一边在心里鄙视袁易和赵庆和。他自然不可能说是袁易挑唆自己去弄险的,只能把提议除魔计划这份“功劳”安在自己身上,同时还要夸袁易和赵庆和实力如何如何强,这样才能保证李亭甫对这两人不至于心生反感而把他们赶出李府。那样的话,自己便太难做人了。
想起昨天的情形,李浩山还真是有些后怕,忍不住又暗骂袁易和赵庆和说的倒是好听,头头是道,结果还不是来慢了,再晚一丢丢,自己今天能不能完完整整站在这里都不知道。
“这次没事是你运气好,成天喜欢往危墙下钻的人,最后都死了。”李亭甫道,“接下来几天你就在家里待着,好好反省,哪儿也不许去。妖魔的事就别管了,我自会处理。”
“是。”李浩山恭顺道。
祖孙二人一起吃过早饭以后,李浩山才离开李亭甫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小楼,这才发现另外三人竟然还没起床。
昨夜大家确实累坏了,李浩山也懒得叫醒他们,毕竟他自己也困得不行,当下便脱了鞋袜爬回自己床上睡起了回笼觉。
待李浩山再次醒来时,午时已过。陈元早已不见踪影,原来李浩山又躺下后不久,他就醒了,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出了李府往县衙去了。他要去向县尉禀告有关妖魔的事情,虽然之前,那个妖魔只在平阳一带活动,但东阳和平阳毕竟毗邻,说不定哪一天妖魔就到东阳这里活动了,再加上陈元知道了背后可能有操控妖魔的魔道修士的存在,不知其究竟有何阴谋,不得不多加防范才行。
袁易和赵庆和则是接近中午时起床的,一起床便有司棋贴心地送上水盆毛巾,柳枝青盐一类供其洗漱。袁易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伺候,非常不习惯,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对司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她递来的蘸了青盐的柳枝刷了牙,又用毛巾擦了擦脸。
洗漱之后,司棋轻声问两人要不要吃东西。
袁易一摸肚子,确实有些饥饿。两人便点了点头。
司棋吩咐下去以后,很快就有下人端着两份精致的米粥上来,看上去清汤寡水,只有几点葱花漂浮于表面,却诡异地散发着诱人的清香。那个丫鬟把粥放下以后,欠身行了一礼就走了。
袁易尝了一口这粥,便抬头看了赵庆和一眼,却正对上赵庆和也看向自己的目光。
“这粥这么好吃吗?”二人均从对方眼里读出了诧异。
两人点点头,同时低下头去一波猛吃。很快,粥就见了底。粥碗干净得能照见人影。看得司棋在边上都忍不住娇笑连连。
袁易吃完把空碗往前一推,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心里美得一塌糊涂。醒来的李浩山就起身靠在床上,看两人狼吞虎咽地吃粥,露出一脸欠揍的表情道:“不就是点儿粥嘛,吃那么欢干嘛,我可是天天吃这个粥。”说完,他就如愿以偿挨了袁易和赵庆和的一顿胖揍。
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李浩山后,袁易走出了李浩山的小院。
昨晚那行尸站在李浩山和陈元面前的画面还在袁易脑中徘徊,就差一点,两人就要出事了。袁易心里很是自责,毕竟这个除魔的计划是他提出的,李浩山和陈元参与这个计划也是他怂恿的,幸好两人如今平安无事,还活蹦乱跳,否则自己真不知道怎么原谅自己。
一边想着,袁易一边随意地走在李浩山这个小院周围的花园里。他并不想走太远,上次虽说匆匆逛过李府,但他并没有留心记忆,所以很怕自己走到什么不太方便的地方惹来麻烦。
不知不觉间,袁易又走到了之前碰到那个清儿的地方。当时清儿就躲在那块足有一人高的假山背后烧纸,自己也是看到了冒出的黑烟才发现的。
阳光很是明媚,花园各处的绿叶都自在地伸展着,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
袁易站了一会儿,长舒了一口气,心情舒畅了不少。他不打算再往前走了,便转身要原路返回去李浩山的小院。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轻微的说话声,仔细辨认了一下,正是从不远处那个假山背后传来。声音显然来自两人,一男一女,可能是李家偷情的下人吧。袁易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的脚步只略略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走向前去。
看来假山背后还真是风水宝地,不管什么偷偷摸摸的事,都喜欢到那儿去。袁易在心里笑道。
如果不是那两个声音中,有个男性的声音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袁易绝对不会再一次停下自己的脚步。
“柔儿?”这就是袁易听到的名字。
袁易想了许久,才终于想到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陈元的未婚妻不就叫柔儿吗?不过柔儿这个名字确实普通,并不能确定这两个声音提到的柔儿就是袁易想到的柔儿。于是,袁易便站在原地,凝神偷听起来。
“你真就如此绝情?”那个男性声音,语气绝望中带着凶狠。
“你想怎么样?让你不要来纠缠我你听吗?我已经订婚了你还想怎么样?”女性声音愤怒而不耐地说道。
“那是他们逼你的!你可以拒绝!”
“我为什么要拒绝?谁说他们逼我了?朱大头,我最后再说一遍,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愿订婚的,你就行行好不要再来烦我了好吗?”
“好好好,好你个曾柔儿。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全不当一回事。真真绝情。那个陈什么东西,就比我好?”
袁易心里打了个突突:名叫柔儿,还和一个姓陈的人订了婚,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应该不会很多吧?这么说来,假山背后这个女的,十有八九就是和陈元订婚的那个柔儿。她怎么在这假山背后和一个明显不是陈元的男人私会?
幸而袁易听这两人的对话,不像是偷情,否则非直接出手当场把这两人制住送到陈元跟前不可。当下按捺住心头的疑惑,袁易继续凝神偷听。
“我真是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我倒想请教一下,你到底为我做过什么?你不知道自己欠了多少赌债吗?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总能还上的。总能还上的。这能是什么大问题?”
“那你自己赶紧还吧。我不奉陪。而且,不止是赌债的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还能有人比我们更合适?”
“呵。”柔儿发出一声冷笑,继续说道,“所以我才比谁都清楚。你就是个烂人。反正什么都是别人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行了吧?是我嫌贫爱富,是我绝情,满意了吧?”
“你……你……”
“我什么我?你别吓唬我了,你再不走我要叫人了。”柔儿的声音越发不耐烦起来。
“你记着。你记着。我一定会讨回来的。”良久,那个男性的声音说道。
话音一落,袁易便装作路过的样子走动起来,按照经验,说完最后的场面话,人就该走了。
果然,那个男的在说完话以后,便走出了假山背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在边上“散步”的袁易,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
袁易则尽量露出一个微笑,满脸写着自己只是刚路过,什么都没有听到。
那人没有理会,冲袁易露出一个怨毒的眼神,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柔儿也从假山背后出来,第一眼便看到了袁易。吃惊之余,她不动声色,简单地向袁易行了一礼以后,便若无其事地走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处理方法。
袁易看着那个柔儿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个想法盘旋。
“妹子腰细腿长,陈元这死胖子有福了。”袁易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