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凉,临近深秋之时,剩下的绿叶还在使劲儿地拖延坠落。不情愿,不甘心!可转眼望去,百草已枯,无奈!
和往常一样,作家来到“草堂阅风”时,已是中午时分。和老甄打了个招呼,便去找地方坐下。此时,人已散了,清静。至少那个哑巴不会添言语打扰。这二人也是各忙各的。
下午四点前后,作家收拾好草稿准备回去,喊道:“嫂子,过两天结茶钱,今天出门忘带了。”
玉兰:“没事,你忙你的,有就给,还用得着说。”
作家:“这多不好意思,看我这记性。”
玉兰:“该去接孩子了吧?你也不容易!别怪我嘴碎,好歹打个半天的工,也算个事儿。不能靠写写画画,不实际。”
作家:“也是熟人托人找的我,总不能拒了别人的面子。现在带几个学生辅导,也是一上午。这不,来你这儿静,也能定下心写几个字。”
“哦,那也行。最起码收学费了。再是熟人也不能白忙,你还要养家呢,你看那位。”玉兰用手指了下哑巴画家:“他也是写写画画,可有人雇他,是什么私人画师。咱是不懂,不过他老板有钱。”
二人正说话时,画家也准备离开。用笔在纸上写:“茶钱还有余吗?”
玉兰让作家写字交流,作家依着她说:“钱还余了不少,现在结算吗?”
“以后就不打扰了,茶钱若还余下,不用结算。给你们添麻烦了。”画家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下。
玉兰:“这怎么行!你来这儿不到半月,还剩不少钱,我去给你拿来。”说完便去找钱。
作家依她意思写下,画家却微笑着摇头:“您是作家?”
作家:“是的,不成气候,见笑了。”
“我有障碍,不便交流。平时若有打搅,请包含。”画家倒十分客气。
作家:“可以让我见识一下作品吗?我很想看看。”
画家:“可以。不过我现在没带成品画。”
玉兰从屋里出来,执意要把钱找给画家。二人互相推让,最后,画家又在纸上写:“剩下的就算在这位的茶钱了,可以吗?”
作家哪里肯,心里却对这位画家有了些许好感。
画家:“希望以后真的有机会拜读您的作品。”
作家:“有机会的!我也很想看阁下的画。”
画家留了地址,示意作家有机会去找他。作家欣然答应。
“画家刚才说了,以后就留给你用。”玉兰看着画家离去的背影。
“这怎么可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常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作家跟个老学究似的,滔滔不绝。
“就这样吧,人家都交待了,以后就留给你用。要不,干脆把这钱直接给你?也省得算着头疼。”玉兰把钱交给作家,作家推了两下也就收了,口里却喃喃道:“真是,真是……”
玉兰也不跟他粘下去,怕“酸”。称有事便回小屋,作家自顾离去。
秋雨连绵,四、五天不见晴,第六日天好,作家把结婚时的旧西服穿上,又从超市买了一双皮鞋,用油擦了,一切到位。站在镜子前打量一番,却看见衬衣不显白,略发暗。衣柜里翻找了半天,不见一件合适的。再去一趟,买了件白的穿上。又发现西服绉了许多,找来熨斗,忙活一阵重试,好歹有个体面了。
为何如何大动“干戈”,只因怕被人小瞧了。人靠衣装马靠鞍,既去访友不能太寒酸。千万不能让人看低了。
到了“开拓”公司门口,表明来意,自称是画家的朋友,杉城作家沙龙会员----某某某。门卫通报后勤,不一会,画家出来相迎,二人微笑着点头,画家非常热情的引作家上楼。
推开门,走进画家的办公室,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各种画卷。有张开的,有合着的,很乱!却书卷气十足。
二人就座后,画家让人煮了两杯咖啡,拿出笔在纸上写:“先生如何今日有闲?”
作家品了品咖啡,果然是上品!醇厚、香浓、重苦,回甘后却有一丝丝的酸头泛在舌根,很轻盈,地道的黄金曼特宁!非一般市面上的仿品可比。
“哦,刚去机场送走一位笔友,正巧路过,特来拜访大师。”作家在纸上写。
画家微笑着拿来一幅画,打开让作家看。
“这不是长白山上的天池吗?画得真好!”作家细看一遍,又写:“为何叫‘天意湖’?”
画家只是微笑,又打开一幅,让作家看。
“怎么是素描?人物景色都没上色,为何都是灰色的?”作家十分不解。
又打开一幅,场景却再熟悉不过了,为何?画中所画,正是“草堂阅风”和交易市场,正是运笔有力,细节把握的精准,怎见得:三、五个人围在一起聚精会神,审视宝贝;两两三三讨价还价,口若悬河;闲庭信步中左右相盼,寻寻觅觅;招手揽客时,笑容可拘,一副诚意;交头接耳的犹豫不定,暗自得意的窃笑不止;比老成,有更老成者!比心黑,更有贪心者!老甄忙里,玉兰忙前,走一拨,来一拨,络绎不绝。山口有路,四处来风,风叹世人心!因此,这幅画叫做“浮世众生相”。
“妙笔!大师出手不凡,别具一格”。作家不由的赞,写完递给画家看。
画家谦虚:“先生过奖了,只是仔细些罢了,不敢称大师。”
“在下姬恒,字清风,笔名南岸先生。”作家把名字写下。
“唐宋。”画家也没他这么啰嗦,把名字也写了下来。
姬恒:“大师是本地人?”
唐宋:“不是,我生在岭南,来杉城是受人之托。”
作家:“大师画风看似写实,却有一番新意融入画中。在下班门弄斧了。”
唐宋:“浮世沧桑,万物有灵。春华秋实,夏盛冬藏,乃天地之道!却可惜,弹指间上下二百年,以科学之义举,大兴土木,生灵灭绝!唇寒齿亡之际,却一味求极乐!即使众生有罪,罪该当诛,应受天地之法则,与人何相干?”
“说的太好了!什么主宰世界,什么征服自然,人定胜天,全是狗屁!才多少年的光景,就自以为是,真把自己当成神了?垃圾!”作家一时也忘了,唾沫星子乱飞,却看到画家一脸茫然,才发觉他是个哑巴听不见,又拿起笔重写了下来与他看。
画家看后写:“先生虽和我萍水相逢,却难得投缘,我想把我的导师介绍给你,可以吗?”
作家:“大师的导师一定不俗,在下求之不得。只是出身低微,又无个正式谋生,怕拖累了大师,人前矮了几分。”
画家此时却十分不解,眼中充满疑惑。画家:“先生多虑,你我志同道合,休说那话。”
作家本想谦虚,却不知画家心里没那些计较,马上赔不是:“一定去拜访您的老师。”
画家看后十分愉悦:“这个月中旬去咸阳,先生能否一同前去?”
作家:“咸阳?这么远,能缓个几日吗?12号我有些事情要办,怕时间上错不开。”
“什么事?”
“是这样的,写的东西月中结算稿酬,所以,没办法。”作家无奈笑了笑。
画家:“无妨。”
…………
二人约定好时间后,作家告别。
作家走后,画家找来白桦,托其办事。白桦又把强哥找来,交待后,一切安排妥当。
强哥此时真正算得上是杉城的名人了,走到哪儿都得有谱,别人多少都给面儿。也不啰嗦,来到某刊编辑处,找来主编,直接道明。这主编不敢怠慢,端茶倒水后,一边陪话,一边找人去寻作家的投稿。找来后,放桌上让强哥先看。
“高先生,不是陈某有意为难,您的这位朋友是真奇葩!倒是每月都来投稿,可是……”话完,陈主编一脸的无奈。
“呵呵,他这人也是酸!喜欢较真,别和他计较了,好歹结了,全当打发。”强哥点着烟,晃着二郎腿,吹着茶沫,不紧不慢的。
“你看看他写的什么东西?什么经济要公私合营,什么要入股私人小企业,又什么有利国家税收,扩大就业,提供什么什么大数据。还有这个,最离谱的,说什么国家控股私人企业的好处,等等、等等。他自己就是个无业游民,却天天整这些个事儿。”主编是一个劲的摇头。
“蛋操心!天天不干正事儿,就他娘的胡思乱想。锅都揭不开了,还喜欢认死理儿,是讨厌。”强哥跟着主编的话走。
“你说说,有那空干什么不好,非得写这些!我们这里投稿的人多了,稿费赚得都比他多,我也是可怜他,好歹给他些饭钱,不想让他白忙活,谁知道他还上瘾了,真想都给他退了。”主编指着文稿一顿抱怨。
“也是!您多费心了。”强哥也没瞅他,只顾吞云吐雾。
“我也劝过他,让他改些思路,换个轻松点的文章,写这些谁看?没人看我们就没有效益,我们没有效益了,谁又能保证你的收入?……”主编在那里喋喋不休。
“都是朋友托朋友,我这人又不喜欢驳人家面子,这才应了这桩子事。听您刚才这么一说,我倒也为难了。”强哥话说的客气。
“您回去还是多劝劝他,可以多写点明星八卦的,或者是夫妻感情一类的,出轨事件,财产纠纷。再不济,可以写点历史玄疑,或者是美食旅游一类的……”主编给强哥出主意。
“有那闲功夫?您看着办吧!”强哥不耐烦。
“换作别人早就退稿了!他的文章我也是为了凑数,再怎么说也混个脸熟了。都是靠笔杆子吃饭的,都能理解!这样吧,不看您的面子,也顶多是百十块的,您都亲自来了,再加个二百,您来定夺。”主编征求强哥意见。
“您太客气了!不能坏了规矩。我给您添一千块钱,但是名义上是从贵社发出的稿费,您看成吗?”强哥从包里点出一千块放桌上。
“这?这可是害了他……”主编摇着头。
“以后的事我就不管了,劳您费心,不打扰了,告辞。”强哥说完便要起身,主编一直送强哥出门,道了别,回到办公室,又看了眼那桌上的一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