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我不如想象中坚强。我在钟山台上整整坐了半年有余。从大雪纷飞的寒冬至火气屠城的盛夏,就那样僵坐在那,外界的一切声音对我来说都仿佛不存在。有人说帝女帝江为了她父神的死而隐世,还有人说我早已仙逝追随父神去了。少昊无奈,暂替我接管了中央的位置。我走入父神曾住的景梧宫内,这里的一切都仿佛不曾变过。就在一年前,父神与我还在那张山梨木制成的桌子上下过棋,黑白玉制成的棋子在星玉盘上错综复杂的排列着,父神的棋子看似随意,却处处压制着我的棋子。我自知要输,便也耍赖般的趴在棋盘上,搅了这一盘棋子,可怜巴巴的望着父神俊秀的脸庞道:“父神你就让让我吧,每次都是你赢,就知道以大欺小。”父神无奈的摸了摸我的头:“小十七,你这是技不如人,再说我何来以大欺小,我只不过是倚老卖老罢了。”我顿时哑口无言,便撇了撇嘴道:“就会找借口,你才不老呢。”父神望了望天,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神色:“小十七,我的死劫快到了,这几个孩子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因此也没有让你向他们一样与我分居别处,但你身为上古神兽,又将是中央帝女,所以我给你在天山安排了府邸,我在英水旁为你建了座凉亭,你尤爱歌舞,以后那凉亭便也可以作为你歌舞之地。等我死后,你就去搬到那吧。”当时我天真地以为父神只是玩笑而已,便也无甚在意,打了个诨对父神道:“父神怎么会死呢,一定又是在逗小十七了。小十七还要永远赖在你身边呢,况且父神你是创世神之一啊,我才不信呢。”父神倒了一杯我同他在桃园里一同酿的桃花醉,微微地抿了一口:“万物有因便有果,小十七,我种下了这孽因,这恶果便也要由我来承担啊。”我刚想要再问些什么,父神便摇了摇头,不愿多说了。这个疑惑便也在我心中存早了许久不曾解开。若按天规法则来说,万物有生则有灭,但父神是创世神,显然不在这万物中。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父神竟要以死来化这恶果我着实想不通。死劫,顾名思义,必死的劫。无论度过与否,下场还是死。我摇了摇头不愿多想,也不想去想什么了。
我在钟山桃林下挖出昔日父神与我同埋下的桃花醉,未掲酒坛的封盖,酒香便已泌人了。我贪婪的从景梧宫中取出了两只白玉杯子,一只是父神的,另一只则是我的。我将两杯都倒满了酒,便开始泪眼婆娑的怀念起父神来。我将父神的那杯酒缓缓的倒入地下,酒水在地上慢慢的形成了一道水印,又渐渐地没入地面消失不见。见此情景,未免又想起了父神所说过的话。现在想来,父神曾说过的死劫一事,如今可是一语成缄了。
“你的父神还未死透呢,还有办法救。”清冷的声音从宫殿门口传来。我抱着酒坛半卧在地上,逆光让我看不清来的人的脸。这气息倒觉得万分熟悉,却也寒冷入骨。他缓缓的蹲在我面前,依旧用那双会笑的眼对着我,但眼中却不带这一丝温度,“现在看清楚了吗,小十七?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我看着他额间的魔帝印记,不免嗤笑道:“托你的福,这些年我还没死透。你若是来捣乱的,请出门左拐,那灵霄宝殿任你折腾。若是想来继续给我一刀,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了,要杀要剐随你。”
“小十七,别这样泠漠的对我。”
“猰貐,我们曾经亲密无间,是你破坏了这关系。我敬你,爱你,连心头血都给你了,你现在来还要什么,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了。”
“小十七,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不会那样对你的。”
“算了,那都过去了。是我当时傻,被你捅了一刀还不自知。现在我已经看清了你渣男的本质,你当我还会再信你吗?”我若无其事的喝着杯中的桃花醉,心里早已五味杂陈。他竟可以破了少昊的二十八道天罡阵,这家伙的修为又长进了不少。
“你还恨我吗?”他抢走了我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酒不错。”
“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父神已死,我不恨任何人,也失去了恨人的资格。我帝江向来说一不二,之前曾对你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因为你已经失去了让我恨你的资格。猰貐,不,五方魔帝之一的白绍祁,现在我该这么称呼你了。复活之后,你倒也真的大大变样了。往后就不要再唤我小十七了,因为我所认识的善良的猰貐师兄,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了,帝江。我们非得这样继续两败俱伤下去吗?你不是说过,你是爱我的吗?”
“这称呼改得我顺心了。第一,我什么时候伤过你,一切都是你的自作多情。第二,我是说过爱你,但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为什么你还要拿过去说事呢?第三,当时喜欢你时我年少不懂事,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不过我已经用我的心头血还了。第四,如果你是想叙旧的话,这里不欢迎你。如果你想重修于好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不可能。所以请你果断的离开我的视线,我会感谢你的。”
“话不能说得这么绝情啊,帝江。如果说,我有能让你父神复活的方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