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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幻景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仍旧是一片白茫茫,那片蓝色丝带,若隐若现,仿若近在咫尺,却迟迟无法到达。我叹了口气,停止了前行。

“别白费功夫了。”一个讥诮声从我身后传来,我转过头去,看见那个女人竟风情万种地半卧在地,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懒洋洋地拨弄着蓝色纱裙,仿佛在我行走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原地未动,眼睁睁看了一场好戏。

“你可真固执。”女人讽刺地眨眨眼:“难道忘记我对你说的话了吗?在无极灵地,所在所见,全凭你的心,你像只苍蝇一样没头没脑地转了半天,还不转了回来。”

什么?那么我刚才走的那段路,在我看来是直行,其实是在原地转圈吗?!我不可置信地看看女人,又看看远方那条蓝色丝带。

“别看了,都是幻景。”女人似乎窥见了我的心思,懒洋洋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但是,这一切,都是幻景。”

“在这里,除了这一片白,没有其他的东西,除非——除非你进入结界——”女人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眼睛凝视前方,一改先前的戏谑,满脸严肃认真:“不过——”突然她回过头看住我,满脸探究的神色:“你本身毫无灵力,能否进入结界,还是个未知数——”蓦地,她又转过身,双眼直视前方:“就算进入结界又如何,一切——都是幻景,你深知是假、却无法自拔的幻景。”

是幻景吗?那条蓝色丝带,从我眼前慢慢地隐去。我低头一默,突然笑了,是的,那条蓝色丝带,不就是我记忆中残存、怎么也无法抹去的景象吗?时隔多年,它依然在我心中,被无极灵地的磁场所再现、放大、清晰、模糊,无论我如何努力,始终无法到达。

“想起来了?”女人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让我不由得浑身一冷:这个女人,到底是蕙质兰心,还是会——读心术?

“好了,本来我还想和你一起进入结界,可是现在看来,你得慢一步了,那么,我就先行一步,咱们晚点再见吧!”女人俏皮地挥挥手,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来看着我挤挤眼:“对了,我叫阙蓝——还有,我不会读心术哦!”说完,一团蓝光过处,女人凭空消失了。

现在,在这不知所处的无极灵地,天地之间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来自天际的光芒,依然柔和,但是光线似乎有了生命力,一寸一寸亮度仿佛增加了,白茫茫的大地上,白色的砂石反射着天空的光线,竟然感觉分外耀眼,我闭上眼睛,觉得心口闷得喘不过气来,等睁开眼睛,这片空茫愈发刺眼,天地间似乎有个白色的妖怪偷偷躲起来,要静候时机把一切生命给吞噬掉。慢慢地,这片白色在我眼中逐渐膨胀、放大,占据了我的整双眼睛、整个思想,它似乎狰狞地笑着,从我的眼中霸道地挤进我的脑海、我的心、我的整个身体,我头痛欲裂,闭上眼睛抱头蹲下,在一片闪耀的亮色过后,我的眼前,一片黑色。

天地间,一片静谧。

等疼痛逐渐褪去,我慢慢抬起头、睁开眼,天地间一片黑色。在人间,我听过“雪盲”这一说法,但是从不曾想,这种现象会发生在我身上。主教曾告诉我们,星族的人和人类外貌虽然相似,身体构造却大相径庭,人类的生老病死周期更是无法和星族比拟,换言之,星族人身体各器官和机能更先进、更长寿,也更不为环境所影响。

但是,在这片白色的土地上,我的确是“失明”了。

我无奈地笑笑,轻轻闭上了眼睛。此刻,我心中居然一片晴明,摒弃了视觉感官,我的触觉、听觉和嗅觉竟然分外细腻:有风,抚上我的脸、我的手,在轻柔的风的呼吸声里,依稀传来鸟儿低低婉转的鸣叫,风儿大了一些,夹杂着丝丝甜蜜的香气,这些香气,仿佛将我带回往日的时光——那片有着同样香气的“星梦湖”。

我的眼前,由一片黑暗到重现光明,光影叠嶂中,出现了一片蓝色的花田,花儿在阳光下发散出蓝色的光芒,她们一群群开放,彼此扶持,相亲相爱,花朵间有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然起舞,也有勤劳的蜜蜂在花丛中穿来穿去,风儿轻柔地吹拂我的面颊,送来一阵阵甜蜜的香气……此情此景,让我倍感惊喜,我低身抚摸这些美丽的小花儿,跳起来追逐那些五彩的蝴蝶,然而,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蝴蝶翅膀的瞬间,我的左手一紧,仿佛有人在前方用力地攥了我一把,一个踉跄,我跌进了一团耀眼的光圈里,等光芒褪去,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怪异的景象。

我使劲揉揉眼镜,看向天空,没错啊,天空一片蔚蓝,太阳挂在天空,正欢快地放射出万丈光芒,白云一朵朵悠闲地漂浮在空中,懒洋洋地浮到我的上方。视线往下,一颗刚刚吐翠的柳树在风中招摇地摆弄自己碧色的柳枝,一只五彩鸟儿,欢快地鸣叫一声,滴溜溜地围绕着我飞了一圈,落在我面前一个身影上。

我抬头望去,阳光正好打在这人的身上,在他身上画出五彩圆圈,因为身体周边光芒四射,他的脸反而看不清楚,只是看到这人向我伸出修长的手臂,同时响起充满磁性的声音:“起来吧!”

我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手递给他,他的手温暖干燥,竟让我的心一瞬间有了说不出的安定感,我站定后,忍不住眯着眼看向他:他的脸看向前方,微微蹙着眉,高挺的鼻梁在脸上贴合成一个完美的弧度,略薄的上唇微微向上,仿佛对所有人事都抱着一种讥诮的态度,待他转过眼看定我,那双漆黑的眼眸犹如落入了星空中最亮的一等星——一刹那,我惊呆在原地。

冕?!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我的惊异,面前的这个人却似乎毫无察觉,他用黑亮的眼睛看着我,略带疑惑地问:“怎么了?”

不,不,这不是冕,至少,这不是冕的声音!冕的声音,从来不会如此这般温和,他的眼睛,也从来不会如此这般清澈!我在心里默默地呐喊着,心绪莫名地变得很乱: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有一种又熟悉、又害怕的感觉?!

“你怎么了?”面前的人握了握我的手,继续发问。我这才发觉原来我的手一直被他握在掌心,我惊惧地抽出手,看着面前这个满脸疑惑的人,平复了下心绪,皱起眉,略带敌意地问:“你是谁?”

“我叫紫辰,紫色的紫,星辰的辰。”

“紫——辰?”仿佛没有任何思维般,我默默重复着他的名字,脑海里一片电光火石:“紫辰?冕?这不是同一个人啊!”

“你呢?叫什么名字?”冕——哦,不——紫辰不疾不徐地问,他的声音稳稳慢慢,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定之感。

“我?”我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是默默隐忍的蒙,还是流浪人世的历练者?

“你是绿萝吧!”

“啊?”

“如果你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没关系,我就叫你绿萝好了。”

我看向面前这个形似冕、却极度陌生的男子,他上翘的嘴角从未如此温暖人心,他的脸色一片温柔、一片淡然,仿若天空中最美的星辰,让人怦然心动——一时间,我竟看得呆了。

“喜欢吗?”紫辰的脸上,现出询问的神色。

看着他清澈的眼神,我不由点点头,待回过神来又摇摇头。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呀?”

“绿萝,是一种植物的名字吧?”我轻抿嘴唇,答语中略带一丝笑意。

“你笑了。”紫辰脸上绽开了笑意:“你不知道,你严肃的样子就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似的。”

原来笑也是可以传染的,我低下头,悄然绽开了笑容。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紫辰突然拉起我的手,带着我跑向远处。

“你看!这里美不美?”待我们停止了奔跑,紫辰气喘吁吁地用手指着前方,问我。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片碧蓝的湖泊跃然出现在眼前,时近午后,阳光懒洋洋地照耀向湖面,湖水里金光点点,湖泊的岸边,长满了蓝色小花,她们随风摆动,尽情摇动着细细的臂膀,空气里传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止了走动。——看着这里,眼泪不由地悄悄漫出了我的眼眶,多么熟悉,何其相似,我蓝色的“星梦湖”!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紫辰的声音温柔地传来:“这片蓝色湖泊,是我有一次在山中迷路时发现的,后来在湖泊旁的岩石上,我发现了这种蓝色小花,再后来,我试着培育这种蓝色小花,让它们开满了湖泊沿岸。”

“你怎么做到的?”我急切地问他,全然不顾泪水布满了脸颊。

“为了你啊!你不是常常提起你要这样一片蓝色花田吗?”紫辰的脸依然温柔地笑着,将我揽入怀中,用手细细抹去我的眼泪。

“常常提起?”我仰起头,看向紫辰,心里一片疑惑。

“是啊!难道你忘记了吗?”紫辰笑着用手刮刮我的鼻梁:“你说过的话我可是一句都不会忘记的啊!”

不,一定是有哪里不对!我惊恐地挣脱紫辰的怀抱,迟疑地问他:“我们,不是才认识吗?”

“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我的妻子啊!”紫辰清澈的眼光满带疑惑地看过来,他想用手拉住我,我为了避开他,连连后退,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然而,就在后退的一瞬间,前方的星梦湖、紫辰,都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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