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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晶石

深蓝的古堡,稳稳建在巨树主枝上,郁郁葱葱的树叶,仿佛硕大的毛毯,要将一切魅惑与妖异掩饰。月色朦胧,夜凉如水,在这平静的夜幕下,突然传来一声悲鸣,隐匿在树丛中的蓝色巨鸟闪着莹蓝色的光芒,慌乱地鸣叫着四散飞去。悲鸣声陡然消弭,仿佛自天边闪出一团团火红,巨大的绿色树叶以及硕大的树枝纷纷化为白炽,深蓝的古堡,也很快被红火吞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片生机变为惨白。燃烧后的灰烬中,突然长出一朵雪白的莲花,美丽得仿若来自仙境……

又是这个梦。

很久了,自从我来到凡世间,便会日复一日地梦到转星堡,梦见转星堡里的很多事。可是这个梦,却在诸多梦境中越来越被重复,重复得让我非常熟悉,仿佛被我亲身刻骨经历过。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师父说过,我们一旦踏入转星堡,血液里便被烙上了古老的法印,永生永世,不会摆脱。可是,这个梦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未经历过梦境里的事,梦里转星堡给我的感觉,也不是我所熟悉和知晓的那个所在,那片诡异的树林,没有转星结界的安宁祥和,只有一片末世即将降临的危险。

我一向孤单,到凡世间以来,也从未有何朋友。可是,我并不孤独,每当在夜里仰望闪烁的星空,我便会感觉无尽的温暖。我知道,只要历练完成,我便可重新拥有法力,那时,我便可向上向上再向上,用闪电般的速度划破夜空,回到安稳宁静的转星堡。

从来到凡世至今,已经过去整整3个年头。3年里,我隐藏起身份,遵照师父指示做一个无畏的流浪者,在人间扮演各种身份完成必要的历练。从起初的新奇到后来的不以为意,看过人间缱绻,尝过人间冷暖,多多少少,我有点疲惫不堪。好在,五彩晶石我已找到5颗,只消再凑齐2颗,我便可完成使命、回去故乡。

我的下一站,是A城。

当飞机平稳降落机场,A城已是华灯初上,城市的最高楼上打着高调的五彩霓虹。和大多数繁华都市一样,A城虽有夜晚,却没有睡眠。我常常想,这些城市灯火喧嚣、歌舞升平,习惯于夜行的人们会不会感觉疲惫?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或许它们的存在只不过在随时提醒我——疲惫的那个只是我。

走在A城平整宽阔的大道上,我并不急着去订酒店。我喜欢A城大道旁的梧桐树,有首诗句这样写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我喜欢这种意境,更喜欢这样走在梧桐疏影的藏匿之下,有种人间孩子捉迷藏的新奇感。人间的孩子很聪明,变着法儿玩着各种各样的游戏,而我童年的记忆,是那片蓝色忧郁的花田,对它们的思念,总会在某个静谧的夜晚,灼伤我的眼,让这颗以为对什么事物都不以为意的心,隐隐作痛。

走走停停,路过一个花园,里面有漂亮古雅的凉亭,飞檐是我喜欢的金色。突然觉得很累,那好,便去凉亭休息片刻。

尚未走近凉亭,身边却传来清脆的一声响,我回头,只见一个白衣女孩的背影,她的手刚从高处划了一个弧形,她的肩膀在剧烈地抖动,仿佛有什么悲伤从体内迸发出,不可遏止。她的对面,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那么沉重和压抑,他说:“对不起。”然后,他的脸从树丛的阴影中露出,向着我的方向靠近来。

就算内心再平定沉稳,我也暗吃了一惊,这个男人,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却有着那么忧伤的表情,让任何人都无法不动容。我看到他的心在哭泣,我知道,他的忧伤,是来自那位白衣姑娘。

翌日,一家著名外企招聘总裁助理,我去面试。面试到中途,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缓缓走进来,面试官介绍:“这就是我们的总裁。”我点头,微笑着对那个年轻男人说:“你好,我叫蒙溪,我知道你叫苏,那么苏,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苏一愣,然后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线,他回答:“好的,蒙溪,合作愉快。”我看住他,他还是我昨天在花园里看见的一样,就连笑容,都止不住忧伤。

楼道里的灯明明灭灭,线路故障让这座新修建入住率尚不高的大楼显出几分诡异。我站在门口正准备开门,对面的门突然间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和我擦身而过。我略微转头,只看见一个青年男子的侧脸,浓密的睫毛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在他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男子仿佛也看见了我,正当他转头时,灯光突然“噔”地一声,全灭了,暗暗的楼道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也正在这时,电梯门开了,里面的灯光映照在这人脸上,依稀看得出这人俊美的五官,只是,他很快就转过头,走进了电梯,同时,灯光也突然“噔”地一声,全亮了。

没来由的,我心里一紧,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回到家,我点起一张符咒,迅速念了几句咒语,用符咒在眼前一抹,隔壁屋子的种种皆陈列在眼前,客厅、卧室、书房,甚至厕所,都和人类寻常人家无异,是我多疑了吗?突然,“喵”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阳台暗处“嗖”地一声钻了出来,目光炯炯看向我,我一惊,符咒从手中滑落,隔壁一切景象都消失了。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许,是我太多疑了吧!

距离历练到期日不远,而我已在A城停留了一个月,站在阳台俯瞰全城夜景,突然想起苏对我说起的话,心底,有什么从心底涌了上来,莫名地一阵悲伤。

这一个月来,我成为苏中规中矩的助理,帮他打理工作,联系业务,偶尔,也会将他手中的咖啡换成绿茶,而苏,对我所做的这些并不多言,只是笑笑。

苏,实在是个好性格的男人,只是苏,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可是,那天加完班,和苏一起出来,苏突然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对我说:“你知道吗?天空中的每一颗星星都代表着世间的一个生命,它们的明灭,代表着世间生命的轮回……”

我侧头,看苏好看的轮廓,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想回答他,这些我都知道,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些星星,从地球上看似尘埃的星星,从来就有它们存在的理由。

可是,我只是抿紧双唇,将眼泪收了回来。

每天,我早早来到公司,坐在苏办公室的外面,看他拖着愈加瘦削的身体来上班,看他的脸色愈加苍白,或者,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冗长,隐忍。

我知道,苏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看到,他身体里的煜光,越来越暗沉。

这天,在公司的例行会议上,苏让我介绍一个项目的开展方案,我正准备打开幻灯片时,苏,从紧邻我身边的座位上滑倒在地,我看到他的身体里,煜光尽头,有晶莹如玉的石头,开始散发柔软的光芒。

是的,苏,体内有我要的第6颗五彩晶石。

“并非人人体内都有五彩晶石,只有远古时候星族散落在人间的后裔,才拥有五彩晶石,这些人,我们叫他们类星人。”出发到人间之前,主教曾经对我们说,“五彩晶石的显现,是在拥有者体内代表生命气运的煜光最弱的时候,也就是说,煜光是保护类星人的屏障,一旦煜光变弱,五彩晶石呈现,就是取得五彩晶石的最佳时机。”

一颗五彩晶石,就代表着一个类星人。

而我手中,已握有5颗五彩晶石。

5颗晶石,5条生命。

苏,是我遭遇的第6个类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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