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安的情绪:“洛川,你到底是谁?”颤抖着的声音穿过薄凉得快让人窒息的空气,换来的是他的冷笑声。
“我是谁不重要。”他低下头,用一种玩味狡猾的眼神看着我,缓缓的说:“你只要知道,这里所有的人都得听我的命令就是了。”
“包括你。”他一挑眉,下一秒,我就被拥入一个突如其来的怀抱中。一个冷冰冰的怀抱,我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也许他从来都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从前那个美好的少年可能只是我单方面臆想出来的。
许久,我才终于脱离那双手的桎梏。然后听见他在我耳边那声幽幽的叹息。
远方的墨紫色天空透着深深的红,犹如被刺破的心脏流出的血染成的一片暗红色。开城门的时间早就过了,城楼下的百鬼开始骚动不安,尖锐的咆哮声不断传来,一个个变得面目狰狞,露出他们累积的几世的最丑恶的本来面目。
“让我去看他最后一次,只要知道他这次能不能平安就好。”我握住洛川的手,心里知道他会拒绝我,但还是做着最后的努力,梅男子还欠我一个解释不是吗?
“看一眼就能死心了吗?你别忘了,是他抛弃了你。”洛川反握住我的手,那双琥珀色的眼在夜里泛着迷人的光泽:“人类都是无比自私的,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好。”
“只要一眼就好,看他一眼就好,然后我会死心塌地的留在这里。”
“阿笙,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相信的人。”风吹拂起洛川的发丝,那张习惯了一副冷漠的脸上此刻却是让人动容的神情:“所以别骗我,好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湿冷湿冷的空气涌入肺中,我打了个寒战:“我不会的。”
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团黑色的毛发,正一根根缠上我的脚,不断的收紧,勒的我的脚踝发红,像要深深陷入我的肉里一般。
一阵疾风从我脚下刮过,一双手忽然扒在城楼上,黑色的长指甲深深陷进坚硬的石砖中,不断延伸的黑发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我不安的看了眼洛川,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双正不断往上爬的手。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轻轻一跃,腾空而起,然后平稳的落在了我们面前。在风中凌乱着的纤长黑发甩过一道完美高傲的弧线,然后柔顺的散落下来,安静的垂在那人脸侧,终于不再张牙舞爪。只是缠着我脚的黑发却一直都没有松开。
脚背上的黑发像一条条不断蠕动着的黑色蚯蚓,一寸寸的钻进我的皮肤里,不疼,带着丝丝凉意。能清晰的看见那些隐藏在苍白的皮肤之下的血管中,一道道黑色正顺着血管缓慢的延伸至整个右脚脚背。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惊呼。
“如果你反悔了,阿奴的头发就会吸食你的血液,直到…”洛川突然靠近,带着威胁的口吻说:“吸干为止。”
然后洛川推开了我。
确切的说,是把我从鬼门关高高的城楼之上推了下来。
无数的黑发在划过我的眼帘,在空中飘散蔓延,最后在我极速坠落至地面的前一秒收拢,那些坚韧的发丝拉住了我,让我不至于摔死在这里。
阿奴那张灰黑色的脸透过垂下来的头发正对着我,那双细长细长的眼睛瞳仁很小,大部分都被白的过分的眼白占据着,透着一股阴森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战。
我知道,阿奴会一直跟着我,那些钻入我脚背的黑线是我们之间的纽带,说白了,就是洛川给我的脚铐。
周围的恶鬼在凄厉的怪叫着,躁动的向前拥着。那扇大门被挤得露出了一道缝,一点点的金光从那道缝隙中流泻进来。
“当当当”钟楼上的小鬼又敲响了那个硕大的钟,钟声震耳欲聋。
说来也奇怪,就在那一瞬间,厉鬼全部都安静了。
小鬼跳上最高处尖着嗓门喊道:“子时已到,鬼门大开,众生避让,百鬼游行夜!”
我仰起头,看见洛川正居高临下的凭栏眺望,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阿笙,你去了,也只会是伤心,但这样你才能知道,只有我对你是最好的。”洛川的话突然在我耳边响起,然后屹立在城楼之上孤傲的身影忽然不见了,如同一阵风一般,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阿奴护着我,跟随着众鬼一点点向前走去。
那道隔绝着阴阳的鬼门伴随着钟声一点点开启,一缕缕金光倾洒而下,刹那间,光芒万丈。恍惚中给人一种通往极乐世界的错觉,可是,人间只有险象环生,只有机关算尽,怎么可能算是极乐?但是尽管是这样,我们这些渺小的人依然努力的活着,只要活着,就很好了。
“人间,真是阔别了许久啊。”阿奴感叹道,声音沙哑低沉,却不自觉的透着一丝喜悦。
大门一开,身边的鬼一只只疾驰而过,发出兴奋的怪笑声。
“我们去哪里?”阿奴问。
我抬头看了看午夜漆黑的天空,说:“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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