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泛黄的纸被风吹动,我站在客厅的正中央注视着这里的一切,似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但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空气中依然充斥着淡淡的血味。
钟表上的指针早就过了22点,梅男子揉揉眼说困了就直接进了屋,然而他拖沓疲惫的脚步声却在悄悄告诉我,他和我一样,有些不安。
多事的一天,本以为会倒头就睡,却反而睡不安稳。白天发生的事情像回放的电影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狐狸悲伤的眼,那块蓝色的石头,满地的尸体血流成河,还有,梅男子沮丧的背影……
在命运面前,我们都是被摆弄的小角色,谁都不会那么幸运永远都得到上天的青睐偏爱,于是只能孤注一掷的前进,哪怕胜算不大。
夜里,失眠。
遥远的月亮挂在我窗前的树梢上,睡不着的时候就睁着眼看窗外,偶尔会出现一两只在半空中漂浮着的鬼魂,在路过这扇窗户的时候,投来惊魂一瞥,然后又默默的飘走。
“吱呀”一声,后院的门好像被谁打开了,铁门推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的刺耳,像是女人纤长的指甲在我心头挠了一下似的,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跑到窗边。
一盏燃着橘光的风灯在漆黑的夜里忽上忽下的闪烁着,而那里站着的人却看不清楚,他轻轻推开铁门,然后又关上门,走进院内。
走到院中的时候,那盏风灯忽然停住了,虽然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一道冷冷的目光从那里投射过来,直直的盯着我。我藏在窗帘后,惊出一身冷汗。
他是谁?
“梅男子”我跑到他的房间门口,火急火燎的拍着门。
背后传来一阵冷风,我打了个哆嗦,门却迟迟不开。
橘色的光源从脚下的瓷砖上反射出来,那盏风灯的主人似乎就站在我身后!后脖一僵,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只手伸出来,将我扳过来正对着他。
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的眼,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美丽。
“洛,洛川?”我瞪大了眼,惊讶的看着隐在黑色袍子中的他,那张脸还是那么漂亮,带着好久不见的生疏感。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他笑:“我来带你走啊。”
往昔的回忆全部都随着洛川这句话涌现出来,在那条通向往生的幽息路上,无边的黑暗之中,他也曾说过这句话,要带我去一个见过却从未去过的地方。
后来,我想明白了,那个地方叫做,地狱。
他近一步,我退一步,最后背贴在了房门上。那盏风灯在洛川的头顶上方浮动着,那双眼在幽暗的光中如千年琥珀般温润如斯,却带着冰凉如水的距离感。
背后的门突然开了,一阵冷飕飕的风从后吹来,披散在肩的长发一下子被吹乱,迷了我的眼。只是一秒钟的时间,一个人站在了我和洛川之间。
黑暗中,我仰望着梅男子的背影,听见他说:“阿笙,你先进屋。”
“如果,我帮你,你要拿什么来做交换呢?”就在我转身关上门的一刹那,身披黑袍的洛川突然冷冰冰的说出了这句话,那双琥珀色的眼扫过我,然后又定在了梅男子的身上。
梅男子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手指一动,关上了我眼前的这扇门,阻断了我的视线。
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我一个人坐在他的床上,无聊的打量这个房间,是有多久没有进过他的房间了?那些摆设都没有变,符合他一贯简单随意的风格。
夜色如水,晃动的人影从门缝中透过,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一个修长的影子倚在门框边,月光下如雕像般精致的脸。那双桃花眼笑意盈盈的看着我,这是他习惯性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不是真的想笑,只是习惯了伪装而已。
“阿笙。”沉默良久,梅男子才开口道。
“怎么了?”
“未来的路很难走,你可能会哭,但我们要一起走。”
梅男子望着我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认真的表情,仿佛如果我不点头,就是辜负了一个全世界最真诚的人一般。
我还来不及回答,他又补充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住我这句话。”
我用力的点点头,他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不是吗?
未来的路,我可能会哭,但我们要一起走。无论,无论发生什么。这是我辈子听过的最郑重的承诺,千言万语不如一句,我陪你。
山长水远,我都会陪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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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井守跳着脚在使劲够着墙上的日历,无奈个子实在太矮,最后索性幻化成一个黑瘦少年,才伸手够到了日历。“咔嚓”一声,一张日历被井守干脆利落的撕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开始盯着墙上的日历发呆,眼神变得呆滞。
“你看什么呢?”我凑过去。
日历停留在今天,清晰的告诉人们,这一天是鬼节。
我知道为什么井守会是这种脸色,因为我也在惧怕着这一天的来临。我小的时候,外婆曾对我说,千万千万不要在鬼节这一天晚归,因为在深夜的街上,会看到各个朝代的鬼,穿旗袍的、穿清装的、穿中山装的……总之,是百鬼夜行的时刻,生人撞见极为不利,所以我从未在鬼节当晚出去过。
“你在害怕?”我推了一下井守。
他回过神儿来,龇牙咧嘴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怎么会?!”
我不置可否的撇撇嘴,目光望向窗外,奇了怪了,明明是鬼门关大开的时节,却为何大街上这么冷清,难道要等到晚上才开始游行?
一辆黑色宾利不偏不倚的停在了店门口,车门打开,一只穿着亮粉色高跟鞋的脚落在了柏油马路上,这个天生具有贵族气质的女孩从一出现就是全民目光的焦点。
一张精致的烫着金边的黑色请柬从她的手包中拿出,盛气凌人的轻轻拍在桌子上,梁黛柔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几分高傲的口吻问我:“他人呢?”
“出去了。”
“去哪儿了?他要的请帖我都带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老实答道,眼睛不停的瞄着桌上那封很上档次的请柬,我还是第一次见黑色的请柬,上面印着“青山之约”四个金字,很神秘的感觉。
“你难道不知道吗?”梁黛柔见我这种好奇的表情,于是开始炫耀起来:“我爷爷今晚要在新建的梁氏祠堂举行祭祀仪式,邀请了很多名人来。”
在鬼节这一天?!
我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正夸夸其谈的梁黛柔。
眼前的画面,突然开始变得模糊,渐渐看不清她的五官,我惊慌的想要握住她的手臂却发现根本使不出力气,手指在空中无力的动了动,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是,怎么回事?
眩晕之后,如同被一张黑色的网笼罩,我整个人陷入了一片让人不安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