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家里的锅就没闲着过,老实憨厚的阿彪几乎早中晚都在煮着那些圆润的白色汤圆,厨房里总是飘着甜甜的芝麻味儿。井守像个小孩一样,总是一种崇拜的眼光看着阿彪。我发誓,这世上井守最崇拜的第一个人是他家一身本事的少爷青山钰,第二个应该就是会煮汤圆的阿彪了。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下过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我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凉爽的风一涌而进,带走了夏季的燥热。难得的凉快天气!
隔壁的张慧一直处于大门紧闭,窗帘拉着的状态,远看过去就像是这家人出门远行了一般,但从偶尔在夜里发出的不正常的哭喊声中还能知道,这家的主人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一直闭门不出。
我很担心张慧,去敲了几次门,都没人来开,估计她实在是没心情见人吧。
“咚咚”一只好看的手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敲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音,抬眼就看见狐狸那双美丽的丹凤眼,他说:“老板娘,又发什么呆呢?”
“嘻嘻。”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真好吃!”井守抱着锅子感叹道,顺便吸了吸快要流下来的鼻涕。当然,寻常人是看不见他化成的原型的样子的。
狐狸向他那边看了一眼:“这不是青山钰的仆人吗?看来连青山家也开始关注到这件事了。”
一提起这件事,我就想起了昨晚住在半月街的那个狐老太,梅男子说,那是狐狸的远方亲戚。
我问:“你认识那个八字眉的老太太吗?就是那晚在古椿树边看见的那个老人。”
“她是我的姨奶奶。”他的眸光一转,说道:“我有个好东西,你收不收?”
狐狸的手在我眼前一晃,变魔术般一道微蓝色的光在他的指间环绕,然后光芒褪去,一块蓝得透亮的石头安安稳稳的躺在他摊开的手掌心中。石头圆润光滑,一看就是常被人用手抚摸,散发着古朴温润的光泽。
“这是什么?”我拿起这块被红绳栓起的蓝色石头,仔细看着,蔚蓝得像大海一般,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青雘石。”
“青雘?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种石头只有我的家乡才有。”
“对了,你有那么多姑母亲戚的,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家乡在哪里?”其实,我并不是那么了解狐狸的,即使他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但有关于他的东西我都不太清楚。他总是忽然就出现,然后又莫名的消失。
“青丘。”狐狸用手指摩挲着那块名字很古怪的石头,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但我又觉得他好像不是特别高兴,平常他笑的时候,会连眼尾都微微弯着,可这次没有,我总觉得他有些悲伤。
说不出来的悲伤……
但愿是我想多了。
“青丘。”我念着这两个字点了点头,小时候,外婆陪我一起看《山海经》的时候,就曾在某一页看到过这个遥远神秘的名叫“青丘”的地方。我还记得那里面说,青丘之国,物产丰饶,四季如春,不但居住着神的子民,也繁衍生息着各种妖怪种族,在那连绵起伏的山峦中,也居住着少量的人类。我问外婆,可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她说她也没去过。
“青丘很远吗?”
“远。”狐狸点点头说:“在天的尽头。”
“为什么要把这个卖了?”这是来自他家乡的东西,应该有一定的意义吧。
狐狸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为什么。”
“多少钱呢?”我避开了这个似乎他不太愿意提起的话题。
“给我一个吻就够了。”狐狸眨眨眼,然后在唇边绽开一朵笑容。
我瞪大了眼,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算了,开玩笑的。”他眼中的那抹神采又暗了几分,将那枚漂亮的石头挂在了我的脖子上。不经意间,他的下巴擦过我的额头,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我问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
石头的清凉透过薄薄的衣衫,我一时有些慌了神,脸红的发烫。
“不要取下来好吗?阿笙”他与我隔着一张桌子,那双眼认真的看着我,像个固执的小孩一定要等到我的承诺。
我看着胸前的那枚蔚蓝色的石头,点了点头。
他笑了,眼睛也跟着弯弯的,是真的在开心。
下一秒。
他就不见了。
我踮起脚张望着,却怎么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背后的门响了,传来梅男子穿着人字拖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用手指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显然是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样子,不然爱美如命的他,是绝对不会以这种没有梳理整齐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的。
他直接走向冰箱,拿出一罐冰镇可乐,掀开拉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惬意的眯起眼睛。这下才有些醒过神儿来的感觉。
然后经过我,又迅速绕了回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我看。
我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弄得不知所措:“你干嘛盯着我看?!是我长的太漂亮了吗?”
“青丘之国,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问:“什么意思?”
梅男子伸手就想把我脖子上的石头扯下来,我急忙转身,双手护在胸前,有些火了:“你干嘛呢?”
“青丘的每只狐妖从出生起,就会有一枚一生一世只属于他的青雘石,绝不赠送他人。除非……”他抿了抿嘴。
“除非什么?”
“除非你是他要娶的人。”梅男子扔下这么一句,然后一仰头把那罐可乐喝完了,修长的手指将易拉罐捏的嘎嘎作响。
心脏突然跳的急促起来,原来这块石头这么重要!可是,狐狸怎么没有告诉我呢?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静止了一般,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那枚蔚蓝的青雘石。
我是不是该把它还给狐狸?
梅男子捏着那可怜的易拉罐,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带着讥讽的口吻说:“没想到你这么想把自己嫁出去啊,什么人的定情信物都收。”
我半张着嘴,不知道如何解释。
委屈就像决堤的江水,一下子从崩溃的水坝中涌了出来,带着月涌大江流的汹涌气势,直击我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于是逞强还嘴道:“是啊,我就是想快点嫁出去!”
梅男子没有理我,一簇跳动着的火焰忽然跃上了他的指尖,发出耀眼炫目的火花,刹那间将那只易拉罐烧的只剩下灰烬,清亮的眼映着跳跃的火光,看起来奇异极了。
然后他转身就走。
空气还残留着烧焦东西的味道,地上散落着易拉罐黑色的灰烬。
电视里闪烁着大型烟花在夜空绽放的盛大画面,镜头一转,梁远征带着一群身着黑色西服的人站在一座雄伟的建筑物前,神情肃穆。女播音员的声音解说着这“激动人心”的时刻,“耗尽了无数设计师心血的梁氏祠堂终于建造完毕!这座雄伟的建筑物堪称是奇迹!”
镜头扫过一个人的脸,只是一闪而过,但我还是认出了他。
鬼王野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