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说:“到了。”
眼前出现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椿,伞状的枝叶隐在漆黑的夜色中,每一片翠绿的叶子都闪着莹莹的绿光,整棵树被一层浅浅的绿光包围着,真的很美。
“梦幻得像童话。”我仰着头感叹道。
狐狸说:“童话永远都只能是童话。”
我转头看向他,他微微一笑,眼睛映出遥远的绿色荧光。
这棵树的树干是斜着生长的,生出许多枝干来,在空中盘根错节,像一顶伞。狐狸敏捷的跳上,然后向我伸出手,风涌过吹起他银色的发丝,身后的绿色荧光映在他周边,很奇妙。
“上来啊,阿笙。”他看着发愣的我摇了摇手。
“哦。”
他牵着我,在茂密的树叶之间穿梭。一片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了我的肩上,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停在那里歇息。我拾起它,绿色的汁液染绿了我的手指。空气飘来一阵芳香,带着丝丝甜味儿,像糖果的味道。
我和狐狸坐在大树上,时光静谧。
一个佝偻着背的年迈的老太婆颤颤巍巍走向了这棵树,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脸色青白的小男孩,那小孩瘦瘦的,个子也矮,走路也很没力气的样子,给人感觉很虚弱。
老太婆掏出了一把尖锐锋利的折叠刀,吃力的划破了树皮,如同被割破的血管迸裂出饱满的汁液,被浓密的树叶隐着,我看不太清楚。只是空气中的甜香味更加浓郁了。
过了一会儿她从树下缓缓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大坛子,里面荡漾着绿莹莹的液体,在月光下反着绿光。那小孩的脚在半空中悬着,凑了上来,脸上的表情很痴迷,微微眯着眼,不停的闻着那坛子里飘出的甜味。
“小默乖,阿婆回去就给你煮糖吃。”老太婆把那小孩从空中拉回到了地面,然后一手抱着坛子,一手拉着小男孩,月光洒下来,投下一长一短的影子。
那个小男孩竟然有影子?!
我看向狐狸,他正看着我的眼睛含着笑意,措不及防四目相对。
他问:“你想说什么?”
“那,那个小孩有影子。”我低下头,莫名其妙有些紧张。
“成了精的千年古椿,汁液是香甜的,有固魂的作用。”
“什么意思?”
“他是半人半鬼。”
半人半鬼?我嘀咕着,再望过去的时候,婆孙二人已经消失在了森林的深处。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落在树枝上,梳理着自己的彩色羽毛,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奇妙的大自然。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你活了多少年了?”
他笑:“我忘了。”
“五百年?”我伸出五个手指头。
“快了。”
“你好老了啊!”我调侃道。
狐狸笑笑,没再接话,眼里却闪过一丝辨不出情绪的低沉。
远处的山上有一片闪烁着灯光的地方,隐约看见有大型的建筑设施正在施工,白色灯光中尘埃在空中飘浮。
“那是在建什么?”
“梁氏祠堂。”
“梁远征?”
我瞪大了眼,狐狸点了点头。新闻里说的正在远郊兴建的梁氏祠堂原来就在这里啊。
我问:“是不是有古怪?”
“跟野衾有关的自然是不寻常的。”
“怎么说?”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狐狸望向远处隐在黑夜中连绵起伏的山峰说:“这里是一片墓葬场,这地下埋着的都是成群上万的棺木和堆成山的骨骸。”
“那梁远征还要在这儿修祭祀祖先的祠堂?”
“修祠堂只是幌子,或者梁远征被野衾骗了。”狐狸说道。
我怔怔的看着远处那座耗资巨大的工程,那会是在建什么?
“抬头。”狐狸在我耳边说。
我反应慢半拍,被他轻轻抬起了下巴。透过散发着绿色的缝隙,看见漫天星辰,如同闪闪发光的银钉,是一片星河。
“记住我是来让你看美景的。”
他说的话很轻很轻,温柔的飘进我的耳朵里。后来,我都不记得他说了什么,眼皮越来越沉,仿佛多闭上一秒钟就会睡着了。
结果好像真的睡着了。
梦里,有那棵散发着绿光的古椿,还有甜甜的糖果味道。
醒来之后,已经在自己的卧室里了。
走下楼,阿彪在旁边小心翼翼挪动着桌椅,轻手轻脚的扫着地,见我下来做了个嘘声,指了指正倚在沙发上打瞌睡的梅男子,左耳耀眼的银色耳钉闪着光。
“今天凌晨少爷才回来,才刚刚睡了一会儿。”阿彪小声说:“他回来的时候和对面住的那个狐妖大吵了一架。”
“为什么?”
阿彪正准备回答的时候,身后传来梅男子的喊声:“阿彪,早饭好了没?”
“马上就好了。”阿彪忙应道。
也许是空调开得温度太低,梅男子咳嗽了一声,然后笑着说:“阿笙,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是不是被我的美貌惊呆了。”
我无语。
他拿起茶几上的那盒张慧送的糖,拨开一颗仔细看看,然后又放了回去,梅男子从来不吃甜的。
“这糖哪儿来的?”
“隔壁新搬来的邻居送的。”
他眯起眼:“是吗,以后少来往。”
“为什么?”
梅男子突然笑了:“没什么。”
他说话总是这样,没头没尾的,让人摸不清头脑。
我打开店门,今天的天气似乎不太好,阴沉沉,连飘起的风也很闷。一个消瘦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蔬菜篮从我面前走过,脸色很是苍白,紧锁着眉头。
张慧。
我望向她家的房子,还是窗帘紧闭的样子。
一滴滴小雨从青灰的天空中落下,终于带来了一丝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