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我揉了揉眼,下床。
透过猫眼就看见两个穿着警服、一脸严肃的警察站在门外。对面房间的门大敞着,不断有警察和穿着白衣的人来回穿梭。
打开门,我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昨晚237房间发生命案,初步怀疑是凶杀。”警察手指了一下身后那个房间继续问:“你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凶杀?我向后望去,门口的位置躺着一个男人,头冲着外面,从我这个角度看,正对上他那双上翻着的浑浊的眼睛,嘴张的很大,里面含着几片玻璃碴子反射出光,黑红的血顺着嘴角一直淌下来,衣服前襟的位置全部被血染红了。一股浓浓的怨气,死不瞑目。
“小姐?”
“啊?”我来不及收回脸上惊恐的表情,看着面前的警察说:“昨晚,昨晚,我听见,对面那个房间传来很大一声响声。”
“你记得是什么时间听到的吗?”
“凌晨一点。”
另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警察用那双藏在茶色镜片后的鹰一般的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我,这种被审视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我本就有些紧张。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问道:“那么晚还没睡吗?”
我勉强笑了一下:“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一直在收拾行李。那响声很大,所以引起了我的注意。”
“哦。”老警察点了点头。
他身后有一个穿着白衣的法医在对着尸体拍照,不停的换角度,咔嚓咔嚓的。
此时走廊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来看稀奇的人,开始议论纷纷,罗丽丽瞪大了眼睛站在人群中,吓得脸发白。警方用隔离带围了一个小范围,走廊尽头,看见有记者举着话筒在采访一个警察。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真是人倒霉的时候走到哪里都要出事。昨晚那条水迹一直延伸到对面的房间,然后就听见一声巨响。会不会是?
“阿笙阿笙!”罗丽丽穿过人群朝我走过来,冰凉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神中写满了惶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就在我们住的对面!”
我拍拍她的手:“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住吧。”
罗丽丽拼命的点头,开始打电话。
一块白布盖在了尸体的头上,终于遮住了那双怨气冲天的眼睛。然后抬出了两具尸体。
死了两个人?
第二具尸体抬出来的时候,女人湿漉漉的长发还不停的滴着水,一只被水泡的苍白浮肿的手僵硬的垂了下来,连指甲都是乌紫色的。
如果我没有这双有灵力的眼睛,昨晚,会不会死的就是我?
“方若在楼下等我们,晚上再回来收拾行李就不住这儿了。”罗丽丽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道。
方若这个名字怎么听着都像一个出身在书香世家、特别具有文艺气息的男子的名字,结果没想到,事实正跟我想象的相反。
一下楼,老远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酒店前台那里特别气愤的跟服务员大声争吵着什么,目测身高最少有一米九,气势逼人,脑袋后面还扎着一个时髦的小辫。
从罗丽丽冒着爱心的眼神中,我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方若了。
“你们这是什么破酒店!还号称四星级酒店,你知道我这幅人物肖像画了多久吗!”方若气愤的拍着柜台,鼻孔都涨大了。
那个女服务员也不甘示弱的说:“你拿着一张大白纸在这儿晃来晃去,我不小心就撞上去了嘛。”
“什么叫大白纸啊,这是我亲自给我女朋友画的肖像,你就给我撒上茶水了,我还怎么送给她啊!”他手里拿着一幅色彩很艳丽的画气愤的挥来挥去。
我当时就觉得他跟罗丽丽实在是太像了,一样的火爆脾气。
“这位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啊,这样吧我给您订的两个房间打个九折,您看行吗?”直到大堂经理出来,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方若扫了一眼她们,然后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罗丽丽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用一种崇拜英雄的眼神看着方若,然后拿过了他手里的画,仔细欣赏着。
她举着那副画说“阿笙,你看画的像吗?”
怎么说呢?我眉毛一挑,这画我还真没看出来画的是人物,咋一看像一只狗熊!还是眉飞色舞的那种。
“厄…有一点点像。”
罗丽丽噌的一下指着那幅画说:“你好好看看,这都画的跟我像成什么样啦!”
我满脸黑线的不停点着头:“像,像极了!”
方若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拙作一幅,献丑了。”
“这是方若,艺术家。”
“这是我的好姐妹,乔阿笙。”
我笑着点点头,可还是抑制不住沉重的心情。
去海边的路上,罗丽丽不停的跟方若叙说着对面房间的凶杀案有多么吓人,方若大大咧咧的扬了扬那幅他的大作说:“别怕,把你的画像贴在门上镇着,就没事了!”
罗丽丽一拳捶了过去。
……………………………………
灰色的天空,辽阔的海面,耳边是海浪拍岸的声音,带着海腥味的风铺面而来,吹乱我披散着的长发。脚陷入沁凉的海水中,眼望向远处海天交融的水平线。
脑海中不断浮现昨晚的画面,那道游过我脚边的荧光,莫名其妙接满了水的浴缸,从厕所蔓延出的水迹,还有那个男人恐怖的死相。
这一切都太离奇!离奇得让我根本梳理不出头绪。
“阿笙!”有人在叫我。
回过头,看见罗丽丽和方若站在岸边大声的喊我,而我正站在一片深及腰部蔚蓝的海水中,我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了?
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腕,又是那种滑腻的感觉,来不及惊呼就被拽进了海里。
海水灌入了我的口鼻中,隔着深蓝的水幕,正对上了一张面目模糊的脸,他死死的盯着我,那双几乎没有瞳仁的眼像是阴森的地狱,只是看了一眼,就感受死亡的威胁。这个漂浮在幽暗海水中的男人只有半个身子,头顶上还有一个微弱的荧光。
头皮传来撕扯的疼痛,一双细长的手勾住我的头发,托着我往海水更深处游去。
我的手无助的在水中挥舞着,缺氧的感觉开始让我头脑发昏,越来越多的海水被吸入了口鼻中。
眼前闪过越来越多的萤光,都是一双双瞳孔小的可怕的眼睛。
真的有头顶带着一道微弱荧光的水鬼?
就在我快要晕过去的前一秒,一个人游了过来,他所到之处,那些水鬼全部散开了,接着一双手拎起了我的衣领,把我从绝望中拯救了出来,是方若。
“噗”我吐出几口海水,重新吸入空气的感觉宛如重获新生。
罗丽丽跳着脚跑过来,摇着我的肩:“你又不会游泳乱跑什么!”“差一点就死了。”我无力的瘫倒在沙滩上。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梅男子最后会把那只邪气的红玛瑙手镯卖给方若,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梅男子让我跟着方若他们走了,因为鬼都怕方若。
后来听他说,他从小到大唯一一次离奇的经历就是差点被闪电劈中了,他倒是个福气好的人,既看不见鬼,鬼也不敢近身。
晚上,我和罗丽丽回酒店取行李的时候,因为害怕就让方若站在走廊门口等我们。
“走廊站着的那个人阳气可真重啊。”一个小鬼从衣柜中晃晃悠悠的爬了出来,灰黑色的脸上一双空洞的大眼睛。
我不动声色的打开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件放进去。
这时另一只小鬼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吸了吸流出来的鼻涕,说道:“听说昨晚有一只水鬼从水释神那里逃跑了。”
“怎么可能?”
“真的,现在水释神大人很是生气,到处在找那个逃跑了的水鬼。”
“那现在少了一只水鬼,岂不是又要拉一个活人去做水鬼了吗?”
这两只小鬼飘飘荡荡的在房间上方窃窃私语着,他们口中说的逃跑了的水鬼会不会就是昨晚在厕所与我擦身而过的那个?而我刚才就差一点被拉入海中添补逃跑的那只水鬼的位置。
窗外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昏暗的夜色中,我看见海浪在拍打着礁石,而那看似平静的海面下实则波涛汹涌,无数只水鬼正等待着下一个葬身入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