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嘉庆年间,江苏苏州有一女子名沈月宴,自幼以貌美闻名小城,年十五,风光大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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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沈知府家出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可人儿,她究竟有多美呢?有人说,简直就是天上仙女下凡。有人说,她的那双眼睛美到让任何男人动心……但是真正见过她的人非常少。
沈月宴出嫁的那日,盛大的迎亲队伍从街头摆到了街尾,锣鼓喧天很是热闹。全城的百姓都来观看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想要一睹这位号称苏州第一美人的芳容。
风吹起轿中佳人的红盖头,露出半张精致无暇的侧脸,红唇娇艳欲滴。有幸窥见的人,皆是叹道惊为天人。
“果真是漂亮似天仙啊!”一个肥的流油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啧啧感叹着。
他旁边的妇人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嘲讽的说道:“漂亮是漂亮,可是你这种人惦记的吗?人家嫁的可是正二品江苏总督的儿子!”
胖男人摸着发痛的后脑勺憨憨的笑,引来周围人的讪笑声。
此时沈月宴坐在轿子里,着一身描金绣凤的大红华贵嫁衣,她一低头,头上戴着沉重的黄金风冠的流苏就哗哗作响,在她耳边垂来垂去,弄得她心烦意乱。
怎么坐了这么久还没到啊?沈月宴心想。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然后媒婆过来牵着她走下了轿。
她迷迷糊糊跟着媒婆走,头顶的风冠压得她的头发昏。只记得临走前,父亲面色凝重的千叮万嘱她,总督府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千万千万不要摘下那张人皮面具!
洞房花烛之夜。
整个房间都被铺上了喜庆的正红色,摇曳的烛光投下**的光影,沈月宴坐在床榻边,有些忐忑的看着她的夫君陈笃那张英俊的脸。
在他的吻落下来之前,沈月宴伸出一只手指挡住他的唇,她轻声问了一个所有女人都会问的蠢问题:“你爱我吗?”
陈笃愣了一下,看着眼前长眉若柳的佳人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
说完又作势要亲下来,沈月宴一偏头说:“那如果我没有这张漂亮的脸,你还爱我吗?”
陈笃微微一笑:“说什么傻话呢?你怎么可能会不美。”
“是啊,我在说什么傻话呢。”沈月宴装作开玩笑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眼底的失望却浓的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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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后的第三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三朝回门是指在婚后第三天,新妇由夫婿陪同下,带着烧猪和礼品回娘家祭祖,甚至小住一段日子,然后再随夫婿回家。
沈月宴本应该和陈笃一起回娘家的,可是她的夫婿公务繁忙,所以她是自己独身一人带着丫鬟侍从回去探望爹娘的。虽然这陈家公子没亲自去,可该备的礼还是都样样齐全的,甚至多的几马车都拉不完,最后马夫连赶了两趟才把那些金银礼品全部运来。
陈总督府的阔气在苏州是出了名的,沈知府看着如今女儿的受宠很是欣慰。
沈月宴却是不高兴的,因为入夏之后,天气日渐炎热,那张贴在她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汗水浸得发痒,简直像个蒸炉贴在她脸上,于是开始不停的抓挠着。
自幼跟随她的贴身丫鬟小翠赶忙拉住了小姐的手,卖力的用扇子在小姐脸上扇着风,劝慰道:“小姐再忍一会儿,我给你扇扇就好了。老爷吩咐过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摘下面具。”
沈月宴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前没嫁人时,她每晚睡觉之前还可以把面具摘下来。可自从嫁给陈笃之后,爹怕别人看见她的真容,于是命令她必须时时刻刻戴着这副人皮面具。
铜镜中的那个人明眸皓齿,拥有所有女人艳羡的倾城之姿。
“这个人是我吗?”沈月宴望着镜中那张倾国的脸,神情忧郁道。
除了沈家二老和沈月宴外,没有其他人见过她人皮面具之下的面貌。包括贴身丫鬟小翠也只是知道沈月宴一直戴着人皮面具而已,从没见过她家小姐真实的面貌。
回陈府那天,是陈笃亲自来接她的。
他一袭白衣站在繁茂的香樟树下,英气逼人。
沈月宴看着他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陈笃自以为自己娶得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其实呢?沈月宴自嘲的笑笑,朝陈笃缓缓走去,露出一抹绝美的笑。
陈笃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精致的银梳,上面奢华的镶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闪闪动人。
“来的路上看见的,觉得你会喜欢的就买了。”陈笃像个孩子般笑了,眼里涌动着的应该就叫温柔了吧。
“真美。”沈月宴甜甜一笑。
沈月宴很喜欢这把梳子,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它,时不时用葱葱玉指抚过那光滑的宝石。
那些和陈笃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沈月宴时刻担心着事情会败露。她想,终有一天自己这张虚假的脸会被揭穿的。只是她无比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这个男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呢?
沈月宴无聊的时候常常会想这个无聊透顶的问题。是从那天他站在香樟树下等她吗?是看过他一身戎装英武不凡的时候吗?还是他温柔亲吻她的时候……
爱,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回过神来,已情深似海。
让沈月宴无比担心害怕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出乎意料却又似乎是命运安排好的一天。
其实,沈月宴脸上的皮肤因为常年被捂在人皮面具之后,早就已经开始溃烂了,开始还不严重,敷一敷药草就好了。只是嫁给陈笃之后的这些年里,因为不能把经常把面具脱下来,溃烂开始越来越严重了。
沈府的赵大夫多年来一直在帮她医治这张脸,她脸上的人皮面具也是赵大夫费尽心力终于将人皮草制成了一张极其贴合沈月宴脸型的面具。
就在前几天沈月宴借探亲之名回娘家时,赵大夫告诉她,再不敷药,这张脸就无可救药了。
于是,沈月宴开始了铤而走险的生活。
这晚,她感觉脸上奇痒无比。趁陈笃熟睡之后,她悄悄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梳妆台前,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陈笃正睡得酣甜。
长长的指甲熟练在脸侧找到了那道常人不易察觉的凹凸之处,用力的撕扯着,因为疼痛沈月宴脸上的表情是狰狞的,那一刻,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画皮里套着人皮的狐妖,丑陋又恐怖。
就在她卸下面具抬头的瞬间,镜中还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陈笃正站在她身后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神写满了惊恐不安。
镜中的她自己,脸上满是丑陋的疤痕和溃烂流脓的伤口,像女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