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罗的电话是在深夜十一点半打来的,那个命很苦的女孩,她说她哥哥又犯病了而且这次还口吐白沫很严重,现在已经昏迷了。
阿彪的手机音量开得很大,所以我站在旁边能听到那边女孩的啜泣声和数度哽咽,她说,医生通知她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哥哥醒来的几率很小。
她一直在电话那头哭,其实我们都知道哭泣是没有用的,但如果不哭的话,憋在心里会更难过。很难想象,那么单薄瘦弱的姑娘靠自己一个人微薄的薪水养活了两个人。
“大哥,真的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
阿彪嚅嗫了半天,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半天只憋出了这几个字:“嗯,你哭吧。”
不过她确实需要宣泄。
“唉”我叹口气,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
阿彪挂了电话后,我问:“她哥是怎么疯的?”
“我也不太清楚,她哥以前好像是个司机,受什么刺激了就疯了。”
阿彪打了个哈欠,平时这个点他早就已经洗洗睡了,遵循着他家少爷的习惯,过晚上十点必睡觉,梅男子是这样说的,睡眠不足会肤色暗沉,那样的话他三天两头敷的面膜就白弄了。
而我偏偏是个夜猫子,不到是夜里十二点是没有困意的,于是梅男子总是把他白皙好看的手跟我的手作对比,然后啧啧的感叹道,阿笙,你丑是有原因的。
一想到这里,我望向梅男子此刻十分安静的房间,他估计已经睡了吧。
阿彪说:“要不明天我去医院看看吧。”
我点点头:“我也想去。”
外面的雨停了,整片夜空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色,路灯橙色的光穿过微凉的雾气,如千年琥珀般,温润如斯。
天一亮,我和阿彪就去了医院,梅男子看店。
临走的时候,他问:“咦,你们去哪儿啊?”
“去看望阿彪未来的女朋友的哥哥!”我答道。
“哦,去吧去吧!”他笑着朝我们挥挥手。
阿彪脸一红,无比窘迫的看着我。
我瞅着他,突然觉得好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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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闻人羽的事去了一次医院之后,这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再来医院。还是那股药水和消毒液混合成的医院的独特味道,来来往往的人穿梭不息。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搭在了我肩上,回过头正对上一个女人惨白的面容,她微微上翻着眼珠,乌紫色的嘴半张着,活像一只缺氧而死的金鱼。
她手腕上戴着用红线串着的金珠,在阳光下闪了闪。
她突然向喘不过气来似的,使劲咳着,然后是浑身不停的抽搐,那只刚才按着我肩膀的手收了回去,紧紧的掐着她自己的脖子,双眼向上翻得更厉害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门口传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赶了过去。
“女儿啊!你怎么忍心就丢下我们老两口不管了!”一个年纪五六十的阿姨撕心裂肺的哭着,跟在一辆移动病**后面,被人搀扶着才勉强没有直接瘫软在地上。
移动病**推过我身边的时候,一只毫无生气的手软软的垂了下来,上面戴着一条红绳编着的金珠手链。
那个女人的魂魄消失了,不知是回到了原本的身体中,还是堕入了黄泉。
我一直觉得医院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每一瞬间都在迎接着新生命的到来,又同时在告别一个刚刚逝去的人,生和死都在这里同时进行着,就像一场接力赛的交接仪式,而医院为此提供了场地。
那年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曾一度想要报考医学院,因为我真心觉得医生是个很神圣的职业。但是我外婆是无论我怎么说都坚决不同意,还记得当时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阿笙,你和别人不一样,如果你当了医生,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病人那么简单,还有无数在医院里新死的鬼魂,你这么胆小,平时躲都躲不及,你确定你能忍受住吗?”
我当时听完就愣了,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现在不得不承认,外婆说的是有道理的,幸好那时我听了她的话。
一拐进走廊就看见小罗形坐在一排蓝色座椅的尽头,低垂着眼眸,看上去情绪很低落。而她身旁还坐着一个男鬼。
不对,也不能算是鬼,只是一缕魂魄。他神情呆滞的看着灰白的天花板,面无表情。
“小罗。”阿彪喊了一声。
小罗抬头看见我们,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站了起来。
阿彪问:“你哥怎么样了?”
小罗指了指对面的病房说:“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具体原因也还没查出来。”
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那个躺在病**上戴着呼吸机的男人,然后又看看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那缕魂魄,都是方脸,下巴的位置都有颗黑痣,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他的魂魄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突然想起阿彪说的,小罗的哥哥是以前受过刺激才疯的。
“小罗,你哥以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事啊?”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罗那双哭得微微红肿眼睛看着我,吸了吸鼻子说:“我哥以前一直给一个老板开车,后来有一天下班回家后,我发现他脸色不好,然后问他怎么了,他说他们公司闹鬼,这班不能上了。”
小罗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了:“我哥原本想到月底就辞职,结果没过几天,就被他们公司的人给送回家了,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我问:“那家公司叫什么?”
小罗想了想说:“我只听我哥提起过他们老板叫梁远征。”
“梁远征?”我嘴里嘀咕道,然后突然想起了,梁远征不就是著名的梁氏集团的董事长吗?
梁远征,梁黛柔的爷爷,林茹的公公。
最近这几天,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会跟梁家的人扯上关系,是命运的安排还是真的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