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里。
狭窄的巷子里,门牌上写着第四十八号,我站在一扇旧的掉漆的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门虚掩着,隐隐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然后我做了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趴在门口偷听。
“小许啊,其实你平时挣钱也听不容易的,不用每次来都买怎么多东西。”一个看上去年纪年过六旬的老人坐在院子里,他旁边坐着的就是那个送货的大高个儿。
高个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应该的应该的。”
老人拉起他的手,很动容的说:“我儿子都死了怎么多年,你一直都坚持每个月都来看我。那次事故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意外,我知道你一直在尽力弥补,我早就已经不怪你了。再说了,你老婆这几年身体不太好,治病吃药用钱也很紧张。下次再来看我,就不要这么破费了。”
高个儿一听这话,眼里有泪花涌动,喉咙动了动,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一阵凉风吹过,无头男人就站在我身边,指了指门缝里,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的手伸进了门缝里,尽管是虚无的手,但他还是伸了进去,我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我用手在门缝里扣了好半天,终于摸到一枚凸起的东西,指甲都快扣裂了的时候,终于扣出了一枚沾满灰尘和锈迹的铜钱,上面刻着的好像光绪元宝。
“这个啊?就值三块钱吧。”我纳闷的看着掌心里的铜钱,满是铁锈的味道。
无头男人站在我用手指了指院子里那高个儿。
“你让我把这个给他?”我看着他,发现他根本没法跟我交流,于是说:“如果我说对了,你就伸出一根手指头,我说错了,你就伸两个。”
他伸出了一只手指。
“那我现在进去给他了啊。”
他突然拦住我,又伸出两只手指。
我问:“怎么了?”
难不成是个值钱货,让我帮忙给卖了?我试探着说:“让我把它卖了,把钱给高个儿老婆治病?”
他收回了一个指头,我舒了一口气,终于说对了。
回家的路上,我小心翼翼的把那枚铜钱装进了包的夹层里,还特别拉上了拉链,万一是宝贝我给弄丢了不就成罪人了吗?虽然我一直觉得它也就值几块钱,不过还是要等梅男子看了才知道。
夏天天黑的晚,街边还有几个小孩儿在滑旱冰。路过便利店,我买了一只雪糕,边走边吃,晚风吹过,还有几分凉爽。
“我回来了!”推开店门,屋子里出奇的安静,灯还亮着,人都去哪儿了?
后院儿里的隐隐有人说话声,我吃完最后一口雪糕,抹了抹嘴,朝后院走去。
天色昏暗,两个修长的身影站立在院子里。
狐狸额前的银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侧面只看见他笔直挺拔的鼻梁,紧紧抿着薄唇,半晌,他说:“徐朗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这我知道。”梅男子站在狐狸对面,双手抱臂,一脸冷峻。
狐狸继续说道:“万一阿笙找不到他想找的人会很危险,所以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梅男子微微蹙眉:“你什么意思?”
“我要带她走。”狐狸抬起头,原本遮住眼睛的银发向后了一些,眼神很坚定。
梅男子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拽住了狐狸的衣领,气势逼人:“你再说一遍!”
“如果阿笙有危险,而你没守护好她,那么我一定会带她走的,到时候别说我没通知你。”狐狸扬起下巴,斜觑着梅男子,然后推掉了梅男子攥住他衣领的手,整了整衣领。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梅男子对着狐狸的背影冷冷说道。
狐狸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回头笑道:“但愿如此。”然后直接穿过院墙,消失了。
梅男子在院子里站了一分钟,等他转身的时候,我赶紧踮着脚跑到了店门口,假装成刚进来的样子。
“哎呀,今天可真累啊,我走了好远的路。”我夸张的扭着胳膊,一脸笑嘻嘻的看着梅男子。
梅男子向客厅的垃圾桶扫了眼,看了看我,没说话。我抻着脖子望过去,垃圾桶袋是新换的,里面只有一个垃圾,就是刚才我扔的雪糕棍,梅男子肯定知道我在骗他了。
或许是因为偷听了他们说话,我有些做贼心虚,于是没话找话:“对了,阿彪去哪儿了?”
“去公园跟大妈一起跳广场舞了。”梅男子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咦?阿彪什么时候还多了这项爱好?是不是看上哪个大妈了?”我自言自语着,差点就忘了包里的那枚铜钱。
“你看看这个值钱吗?”我将那枚铜钱递了过去。
梅男子接过那枚铜币,拿在手里反复看着。
我忐忑的问:“不会真的只值几块钱吧?”
他瞟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说你这种水平还开古董店?这可是安徽省造光绪元宝方孔十文铜元,最少市值三十万。”
“这么值钱!”我倒吸一口凉气,真是没想到,就是从门缝里抠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个宝贝。
“物以稀为贵嘛。”梅男子吹了吹铜币上面沾着的灰尘问:“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一五一十的把整件事情跟梅男子和盘托出……
“要不我们把这枚铜钱买了?”
“买呗。反正阿笙是个小财主。”梅男子笑了一下,将那枚铜钱放回我手中:“其他的事就叫阿彪帮你办吧。”
说完他拿起遥控器,随便换了一个台,又是俗套的偶像剧,女猪脚哭得稀里哗啦,惨不忍睹。我不喜欢看这种狗血的剧情,于是起身上楼。
今天的梅男子怪怪的,连笑都是敷衍我的那种,好像很累的样子。
遥远的月亮挂在窗外的树枝下,圆圆的。一只小麻雀停在了树上,抬起一只翅膀用喙疏离着羽毛。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狐狸和梅男子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徐朗跟我做的交易是要我帮他找一个人,可是至今他都没有再出现过。
“真烦啊。”我嘀咕着,翻了个身,看见桌子上那枚光绪元宝的铜钱,价值三十万的东西就一直藏在门缝里,守着钱都不知道这应该就叫命运弄人了吧。
第二天一早,我就叫阿彪带着一张银行卡,去了四十八号院。
阿彪很快就回来了,我问:“办成了吗?”
他点点头。
“那你怎么跟人家说的?”
“我说我老板前几天从你门板里抠出了一个宝贝,来还你钱。”
我嘴角扯了扯:“阿彪,你真的就这么跟人家解释的?那他们信么?”
阿彪嘿嘿一乐:“我把银行卡往桌子上那么一拍,立马吓得他们连话都不敢说了。”
“好吧,谢谢你了。”我心想,怪不得梅男子要阿彪去,有时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是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