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发户走的时候,刚刚过了零点,我坐在柜台后,开始犯困,眼皮子越来越沉,打起了瞌睡。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我睁开眼,玻璃门外是一片寂静的小巷,空无一人。
“咚咚咚”又开始敲了。
“谁呀?”我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应我。
“咚咚咚!”
就在我想要起来出去看看的时候,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蹭的一下出现在我眼前,我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那是个女鬼,脸上扑的粉太多了,她一笑就有白色粉末从脸上掉下来,整张脸就像掉进了一个面粉缸,再配上那张鲜艳欲滴的红唇简直没有办法形容了。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你有什么事吗?”
那女鬼虽然长的很老,但说话声音竟然是很糯的娃娃音,带着很重的鼻音:“我要漂亮裙子,可是我没有钱。”
我说:“这儿没有漂亮裙子。”
她翻了个白眼,然后跺了跺脚,脸上又掉了一些粉,嚷嚷道:“我是说我没有钱了!”
我惊讶的看着她,是因为这次她说话的声音很粗很难听,像个男人一样。她发现突然暴露了自己原本的声音,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画着浓重黑眼线的眼睛瞪大了看着我,一副要杀人灭口的表情。
“我,我刚刚什么都没听清楚,不过你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可爱,哈哈哈。”我尴尬的笑着,手心里在冒冷汗。
她放下手,脸上的粉更加不均匀了:“算你识相。”
我忙忙叨叨的从柜子里左翻右翻,把老黄堆得整整齐齐的东西后,掏出了一大把冥币,讨好的笑道:“我这就烧给你!”
于是在凌晨雾蒙蒙的夜色中,一个可怜的女孩颤颤巍巍的拿着打火机蹲在巷子的墙角边点着纸钱,火光照亮了她惨白的脸,而她旁边站着一个脸色比她还要惨白一百倍的女鬼,贪婪的注视着地上被点燃的冥币
没错,这个倒霉蛋就是我,乔阿笙。
那个女鬼站在烟雾之上,满意的看着我。
如果咒骂可以杀死人的话,我想老黄是不可能活着回来了,因为我已经在心里暗暗骂了他不下千百遍。要是他早告诉我会这样,打死我也不来!
点燃的纸钱冒着点点火光,钱的香味又引来了一只老鬼,他蹲在我旁边低着头,冲我咧嘴一笑,一口黑漆漆的牙,苍老枯槁的手指了指燃着的纸堆。
“烧,我也给你烧!”我无奈的点了点头。
直到老黄店里摆在外面的存货快被我烧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还有一些问到冥币燃烧香味的鬼陆陆续续的赶来,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盯着我,让我脊背发凉。
“那个啥,没有了,散,散了吧!”我哆嗦着说了一句,然后赶紧跑回店里,“嘭”的一声锁上了店门,缩在柜台底下。
“天灵灵,地灵灵,佛祖保佑!我的妈妈呀,救命啊!”胡言乱语着,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看了看手机,凌晨一点,我突然特别想给梅男子打电话。
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对着这串数字发了一会儿,我怕一打给他,就会有问不完的话,比如你现在到哪里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还好么……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他可是梅男子啊,一个从小就比我聪明机灵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如果我现在打给他,会不会显得很啰嗦?
已经按了拨通键于是又赶紧挂断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比我妹妹还要美丽的女人。”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那个站在店里的男人,长发如雪,媚眼如丝,却带着冰冷的气息,像是来自冰冻世界。
我站起身,看见他身后的鬼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小巷,
他眨了眨眼,眼神全是讥讽,我在这样敌意的目光注视下心狂跳不止。
冰蓝色的冰一点点蔓延上了店的门框,再从门框延伸到墙壁,寒冷的气息随着冰雪席卷而来,眨眼间,那个男人身后已经是个冰雪世界了,而这足以冻结一切的寒雪还在不断蔓延着,渐渐向我站着的地方逼近。
寒气让我的手哆嗦,嘴唇估计也变成了紫色。
我问:“你是谁?”
“我是雪刃,不过这并不重要。”那双冰蓝的眼睛透过重重飘雪看着我,比冰雪还要冰凉。
手机在这个时候意外的响了起来,轻快的铃声在这肃杀的气氛中让人更加紧张,是梅男子打回来的,接还是不接?
一双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了柜台上的手机,“嘟”的一声摁了接听键:“喂?”
我看着他,不知道电话那端的梅男子会作何反应。
“你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啊。”他咯咯一笑,一双细长的眼盯得我心里发毛:“阿笙啊,她死了。”
他说,我死了?!血液在那一瞬间“轰”的往脑子涌,这是不是说明,他来是要杀死我?
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随即在空中被冻成了一个冰块,然后狠狠砸在地面,磕出许多冰屑,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你说,我要是现在就杀死你,梅男子会为了你与我们雪族为敌吗?”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我感觉更冷了,就是那天在公园里,他按着我的肩膀时的那种冰冷到快要窒息的感觉。
我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却残忍的人,不知作何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在梅男子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不,他不会的。”雪刃优雅的摇了摇头,一脸戏谑的看着我说:“他这次远行就是为了去拉拢我们雪族,这样以后和鬼王的对抗中才更有胜算。我让我的族人告诉他,成为他的盟友可以,但是必须娶我的妹妹,因为她说她非梅男子不嫁。”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我没想到梅男子这次去是有这么重要的事,而且还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
“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已经有婚约在身了。”雪刃笑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下打量我,显然,在他眼里,我连雪女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那双细长的眼冒着冷冷的杀气,他身后的冰雪越来越多了。
我说:“所以你要来杀死我。”
“对。”他微微颌首。
一片风雪飘过我的眼睛,迷了我的眼。
他的手臂紧紧拥住我,一个冰凉得让人窒息的拥抱,我努力睁开已经看不清东西的眼睛,听见雪刃在我耳边说,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在冰冻中沉睡却能成为永恒。
“可我还不想死。”呼吸变得困难,每一口吸入肺里的空气都格外珍贵。
他在我头顶轻声笑道:“让我来成全你的永恒。”
我拼命摇着头,却还是看见自己的指尖覆上了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