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了。
老黄背着一个大包,手里提着一个旅行箱,站在我的店门口,那张面瘫脸破天荒的看见我就开始笑。
我问:“老黄,你要出远门吗?”
老黄嘿嘿一乐:“确实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去哪里啊?”
老黄说:“一时也说不清楚,但是明早就回来了,所以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说吧。”
“帮我看一晚上店,你知道来我店的客人都是等着办急事的,你就帮一下这个忙吧。”老黄说的情真意切,倒让我不好拒绝了。
“那好吧。”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老黄这才舒了一口气,拖着那个黑色的大皮箱子跟我道别,临走时突然回头对我说:“对了,如果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嗯…..你就当没看见吧!”
说完,老黄头也不回的扛着大行李箱跑了,生怕我会反悔似的。
奇怪的东西?我皱了皱眉,刚想起他开的是那种寿衣花圈店,不过现在才后悔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正好阿彪拿着只大扫把在门前扫地,别看他块儿大,心还挺细,打扫的纤尘不染。
我笑嘻嘻的看着阿彪:“阿彪啊,晚上跟我去给老黄看店,你去不去啊?”
阿彪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默默低下头继续扫地:“不去。”
我问:“为什么不去?”
身后响起脚步声:“谁叫你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现在后悔晚了!”
梅男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笑得眼睛像月牙儿一样弯,我瞥了他一眼:“阿彪不去,那你跟我一起去啊?”
他说:“其实老黄的店到了晚上很热闹的,我倒是想去,只是今晚我也得走,到老黄去的地方。”
“你们到底要去哪里啊?神秘兮兮的!”
梅男子得意的扬起下巴:“你猜?”
在我的拖鞋飞过去之前,他很聪明的闪进屋了。那只拖鞋很不幸的砸到了阿彪宽厚的背上,留下了一个38号半的鞋印。
傍晚的时候,梅男子也背着一个双肩包准备出发了,我立马凑了上去,我就是想知道他要哪里。
他看了看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笙,明早我就会和老黄一起回来的。”
“哦”我应了一声,然后看着他离去。
这会儿的天是将黑不黑的灰色,淡淡的云挂在天边,怎么有几分惆怅的感觉?这是不是又是他的一个秘密,一个我不能知道的秘密?
梅男子的背影在昏暗的天色中渐行渐远,而我站在街的尽头一直目送。
等到晚上九点的时候,拖得不能再晚的时候,我这才懒懒的起身,随便穿了一双人字拖就走了,老黄的店离我们这里很远,一个城北,一个城南,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才能到。
我算好了时间,到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十一点的样子,熬几个小时到了凌晨也不会有什么人来的时候,就关店,也算完成任务了。
这个点儿地铁上人不多,这条线是新修的线路,里面很新,我找了个边上的座儿头靠在玻璃板上就开始打盹儿,反正我在终点站下,也不怕会睡过。
渐渐感觉有点冷,我用手摸了摸胳膊。
越来越冷了,是开冷气了吗?我睁开眼,看见一道纯白的影子在我面前一闪而过,用手揉了揉眼,那道白影不见了。
对面坐着一个七八岁骨瘦如柴的小孩儿,一下一下拍着沾满泥浆的脏皮球,周围没人注意他,因为他们根本看不见他。
那小孩儿裂开干得爆皮的嘴,眉开眼笑。
他冲着我乐了一下,我回了一个微笑。
有时候看见这种年龄很小的鬼,心里会不舒服,觉得他们很可怜,当然除了那些喜欢整人的讨厌小鬼。
就这样坐了很久,终于到了终点站。
我穿着一双人字拖,踢踢踏踏的走在那条小巷里,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晚来这里。抬头看天,天上的月亮被云遮住了。
老黄店里的灯光还是那么暗,昏黄昏黄的,还因为电压不稳总是一闪一闪的,钨丝发出“嘶嘶”声,下回真得说说他,该换个灯了。本来半夜坐在一堆纸人花圈中间就够吓人了,他还弄这么一个忽明忽昧的灯泡。
上次那对角落里的金童玉女纸人还摆在哪里,红扑扑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总觉得他们在对着我笑,我转回头,不打算再回头看他们了。
这个时间巷子里很静,要是突然来一个坏人,那我岂不是毫无反击之力?想了想还是把店门锁上吧,最好他们都以为这里已经关门了才好,因为要是有客人来了,我根本不知道东西该卖多少钱。
对不起,老黄,我要毁了你二十四小时不停业的美名了,谁叫你不开眼要找我帮忙呢?
还没坐一会儿,就听见有人用力敲门的声音,“咣咣咣”,一个壮年男子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我急忙去开门。
“我爸突然去了,要买寿衣。”那男人黑胖黑胖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粗粗的金链子,手里拿着的钱包鼓的快要爆开了,一副土暴发户的样子。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你这儿最贵的多少钱?”
“最贵的…”我心想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乱说一个价吧,于是伸出一只手指头试探道:“一千?”
那男人点了点头:“就它了!”
我问:“您不挑一挑吗?”
此时他身后飘出了一个老头儿,松弛的脸上全是褐色的老年斑,一脸厉色的看着暴发户,对着他后脑勺就一巴掌狠狠拍了下去,满脸怒色的说:“臭小子,给你老子挑寿衣这么随便!”
“哎呦!”暴发户喊了一声,摸了摸脑袋,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纳闷的回过了头。
我看着这一幕,想笑又不敢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正好这时候,暴发户的手机响了,他站在店门口火急火燎的打着电话。
我小声问:“爷爷,您喜欢什么哪件?”
那个老头惊讶的看着我,确定我是在问他之后,在屋里转了一圈之后,指着一件蓝色的说:“这件。”
我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