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倾盆而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祥月站在回廊下，看着院子里树木被雨水冲刷，不住地瑟瑟颤抖，豆大的雨点，被风吹着，不时的砸到她身上，溅起一身鸡皮疙瘩，她缩缩肩膀，往房檐下靠靠，回头和身后正在低头整理伞的小丫头说，“好家伙，今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呢，早上往那院儿去的时候，只阴着还没下，转眼就下的这么大，要不是我跑的快，就给拍成落汤鸡了。”
“可不是呢，听我在乡下种田爹娘说，这样的雨水，要下在春天，比油还金贵，可是赶到这个时候，已经结穗的庄稼要给雨水拍倒在田里，就没法子收了，最近这两年，年景都不大好。”
“真是，庄稼人不容易，一年到头，就盼着这点儿收成，要不怎么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祥月姐姐学问真好，我以前就听远少爷念过这两句。”小丫头奉承道。
祥月笑着说，“我大字认不得一箩筐，还说什么学问？对了，这个天，远少爷没去上学吧，这会子在干什么，我刚刚进去给姨奶奶请安，她还惦记呢。”
小丫头撇撇嘴，一脸不削道，“姐姐自己进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祥月看着小丫头的样子，觉得奇怪，又想着这松柏堂也有点儿过分，怎么个小丫头也用这种口气说话，回头要和如烟好好说说，这院子得好好管管，不能这么没规矩。一边想着，一边走到正屋跟前，隐隐的听见里面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还伴着笑声和鼓掌声，“这是在干嘛？”
祥月挑帘子进来，看见正屋的中间，摆在一只一尺多高的彩绘虫鸟白地瓷瓶，周围散落了几只筷子，如烟和远少爷正远远的站着，一边玩笑一边试着往瓷瓶里投掷筷子，两个人玩的正热闹。莺哥和另一个小丫头，一脸木然的站在一边看着。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有管家娘子看见了，传到大夫人耳朵里，少不了你一顿打。”祥月吓的跳脚，“万一把瓶子弄碎了怎么办？有人问起来怎么办？”
石远本来做好了投掷的准备，听见祥月这么问，笑盈盈的站起身，“怕什么，这屋子里这么多没用的瓶瓶罐罐，碎了一个能怎么样？谁也看不出来。好不容易放天假，好姐姐，你就让我玩一会儿，松散松散。”
如烟也说，“这么大的雨，那个闲着没事会来这儿，平常正经日子都没个人来！”
祥月冷着脸，转身指挥莺哥他们两个，“你们赶快把东西都收起来，哪儿来的放哪儿去！”
莺哥和那个小丫头，连忙过来收拾东西。
石远撅着嘴，“姐姐也太小心了。”
祥月哄着他，“小祖宗，你且消停消停吧，多少只眼睛盯着你，盯着前院呢，待你有一日成家立业的，想玩多少没有，何苦这个时候给人家递话柄呢。”
石远闷闷的把手里的一把筷子递给莺哥，“我知道了，我累了，躺会儿去。”说着转身回卧房，自己嘴里嘀嘀咕咕，也不怕人听见，“好不容易躲过了唠叨太岁，又来了个管事夜叉。”
祥月听的清清楚楚，又不敢答话，只是气的直瞪着如烟。
如烟脸上讪讪的，“为了哄他高兴么，最近念书实在辛苦……”
祥月长叹口气，“你啊，早晚得闯出大祸来。过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如烟走到祥月跟前，“什么事？”
“到那边说。”
祥月拉着如烟坐到耳房的床上，叫过莺哥，“你在门口站着，有人来了，告诉一声。”
莺哥点点头，心里想着，不就是放风么，“明白。”
“昨儿，你带着远少爷过去请安，可到姨奶奶的卧室去了？”
如烟偏偏头想了想，“嗯，去了，如玉让我去看画，看完了就出来了，怎么了？”
“你看见画儿了？”
“嗯，看见了，放在绣案旁边，什么秋旅图，我也看不懂，怎么了？”
“你没动它？”
“没有，我连碰都没碰，就跟着如玉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跟前还有谁？”
“没人。”
“这就怪了。”祥月靠在桌上，盯着杯子若有所思。
如烟晃着她的胳膊，“这可是怎么了，净说一半话，姨奶奶那边出什么事了？”
祥月抬头看了她一眼，“我想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先告诉你，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你昨儿看的那幅画，没了。”
“没了？”
“对，没了。”
“怎么没了？”
“就是没了。”
如烟歪着头看着祥月，“这……什么意思啊？”
祥月双手摊摊，“就是画没了的意思。”
“那……姨奶奶她照着什么绣屏风啊？”
“照什么绣？那就没法子绣了，陇香园那边都快翻天了。小丫头们连园子里的石头缝儿都找过了，连个影子都没有。一个个急的直哭，好在大夫人那边还不知道，祥云的意思是，你要是知道信儿，赶快帮忙找找，不然，往后那边还有好日子过么？”
如烟愣愣的呆着，突然一手指天，“好姐姐，我虽然喜欢玩笑，但是这画的事，我是真不知道。青天在上，我若偷拿了姨奶奶的画，不得好死，全身长疔、死不全尸。”
祥月拉住她的手，“知道不是你，只不过问问，去个疑儿。你说，那画是个临摹，又不值钱，谁会去偷它啊。”
如烟斯斯艾艾的说，“不会是风刮跑了吧。”
“胡说，昨晚上那么闷热，哪有一丝儿风，况且，大伙都在院子里纳凉，从窗子里飞出那么大一张纸，怎么会不被人看见。”
“那姨奶奶那边怎么样了？”
“要是晚饭前还没找到，就去和大夫人说。”
如烟一拍桌子，“那不成，大夫人还不得趁着这个机会……祥月，你知道……”
祥月抱着膝盖，愁眉苦脸的说，“我当然知道，我比你知道！”
站在门口的莺哥，把两个人对话听了一个明明白白，她低头思索了半天，最后下了决心，转身进来，“两位姐姐，这画的去处，我可能知道。”
祥月猛的抬头盯着她。
如烟奇怪的问，“你怎么会知道，昨儿晚上去陇香园请安，你也没去啊，而且晚上一直陪着远少爷读书了不是？”
“我没说我知道，我说我可能知道，我……姐姐，你别催我，我有消息了马上告诉你，给我点儿时间，我，我先去看看远少爷。”
祥月低头想了想，“赶紧去吧，有什么消息，别忘了知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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