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大军出来半月后，班师回京。卓青芸没有再和明靖轩乘坐御撵，而是乘坐马车在后头，让福雅情过来陪着。
这姑娘不喜欢宫外，也不喜欢狩猎活动，总觉得太残忍。看过几次龙帐，都有别人在场，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这不，回程的路上就脱缰了，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不肯停歇。
也不知道宫里的宫女把鸽子喂得怎么样了，小花可别瘦了。
上一刻还在谈论好山好水，下一刻又想起鸽子，再下一刻又说起卓青芸的病。
卓青芸拦着想要阻止福雅情的青黛，由着她去吧，没时间陪她，大概是太孤独了。福雅情其实很依赖人的，有的时候是太依赖，家中的掌上明珠，入了宫低调做人。父亲受伤的事到了她的耳朵里，她都沉得住气，说不上来她是心大，还是胆小。
“福答应，听说福大人最近在朝中多次请求太后再拨银两去锦州救灾，你知道吗？”锦州水患都快半年，太后估计是不会救了，她是能熬过去就熬过去。丢失的五十万两都有可能是太后一时的良心发现，但她也没想到被人截胡，当然也不太可能第二次发慈悲。
福雅情一下子慌了，睁大眼睛思索一刹那偏过头：“卓姐姐，我很久没和爹爹说过话了。”
抓在裙子上的手指指节泛白。
“福大人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谈论关于他的事也不要谈论朝廷的事？”
福雅情赶紧点点头，回过神来意识到什么又摇摇头。
她并不怎么会撒谎，不过会更高级的谎言，只说出部分事实。
“知道福大人为何送你进宫吗？”
“卓姐姐知道？”
卓青芸否认的笑着，她要是知道就会去当个算命的。见福雅情越来越紧张，卓青芸温柔的注视着她的手，带着安慰的开口：“正因为我不知道原因，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福大人会送你进宫。太后虽然下旨是全国的适龄少女，但你也看到后宫究竟有多少是权贵的女儿，太后的目的也就只有顾蓝钰。就算福大人不支持太后，他开口的话你也不用进宫，但是为什么福答应让你进宫了？”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谜团，卓青芸有过很多的猜测和想法。明靖轩想通过福答应拉拢福大人，这个可以晚一点再进行，他当然不会要将福雅情生米煮成熟饭。但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是这个想法呢？
接下来的路，一路沉默。沉默的到达行宫，去往各自的房间。回到京城后，福雅情也再也没有开口说话，而卓青芸似乎已经忘记这个问题。她关心的是，在路上擦肩而过的北姜王的王旗。一列轻骑，他们明显是入京的方向，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没有见使团的马车，难道使团就是这列轻骑？
“你要不要跟在朕的身边？”走入青龙门，明靖轩贴心的替卓青芸整理衣袖领口，似乎是怕她着凉一般。
“暂时用不着，有事就让韩统领来找我。”
“倒真是有一件事，刚入城门的时候士兵密报户部李胜死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卓青芸亲昵的笑着，靠在明靖轩的怀里。两人似乎暂时不打算分别，朝着朱秀宫的方向走。卓青芸小声的说：“我说过使团必定会挑衅太后，为难于你，你趁机让福大人去户部暂代尚书职位。”
明靖轩心中有了底，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隔日上朝，使团使者诉说一路以来见到的中原风景，甚是羡慕。几番上奏希望和亲的意图，顾太后表示没有合适的人选，正在宗室寻找适龄女子。
和亲的事是要被太后定了，但使者是不满足的，他表达北姜王对中原的向往之情，希望王朝能赐中原瓷器、绸缎，并开通更多的贸易往来线路。
顾太后再次推辞，因为掌管户部的官员暴毙家中。需要时间来寻觅新的顶替人选，而使团此番只打算停留几日，恐怕是赶不上时候了。
朝廷命官的安排是不可草率的。
使团使者不高兴的问：“难道当今陛下就不说句话吗？”
明靖轩貌似惶恐的看了一眼太后，又看尴尬的众大臣，思虑的开口：“既然使者有心要赏赐，本朝向来也和北姜交好，朕没有不准奏的理由。这样吧，礼部掌管外国之往来事，不如就由福如山福大人暂且掌管户部，为使者拟定礼单可好？”
不等那边太后说话，也不等大臣如何非议，使者开口：“还是皇帝陛下爽快。”
福如山赶紧陛下谢龙恩，保证一定办好。当然，他也没有推卸的余地，北姜使者醉翁之意都在表面上摆着。福如山本可以以上次运送赈灾银两不利的事来推辞，但他始终没有开口。
潜入朱秀宫的韩毅林刚将这件事禀告想要离开，却被卓青芸喊话停了下来。
“韩统领刀上的血迹可擦干净了？”字条是经过卓青芸的手，上面写的什么她自然知道。
“字条是娘娘让皇上写的？”韩毅林疑惑的问，依照皇上的脾气他可不会下暗杀的命令，当然也不排除世道变了这个理由。但韩毅林的确是看在皇上的字迹上，才听从那位庄公子的话的。他们在百花楼见过，没说几句话，韩毅林就同意潜入李府杀了李胜。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韩统领准备好没有？”
“娘娘请说。”
“兵部侍郎文厚民，你让庄景七换个花样，别让人怀疑两起案子是同一个人做的。”干净利落的先决条件，应该是不用说了吧。
韩毅林点头跳出窗外，消失于黑暗之中。最近几天这位娘娘可没有威胁人，但韩毅林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背后更凉了。想起那夜站在李胜的房间里，收刀回鞘，这几年来第一次有了动真格的感觉。韩毅林不是没有和人动过真格，但他杀的人屈指可数。那天面对李胜的尸体，韩毅林惊讶于自己的淡定，反而窃喜想着顾太后的灭亡之日越来越近。
韩毅林坦率的告诉庄景七他的这些感觉，庄景七听完哈哈大笑：“我告诉你，在我们这群人里，除了娘娘是不会有人有同情心的。好胜心和贪婪已经吞噬我们的良心，换句话说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没有同情，也不会有的。”
着眼于未来的人，心底都是神挡杀神。但韩毅林不明白庄景七如何划分人群，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娘娘是个例外，她明明是最冷静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