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亚两人正行走在一条乡间小道上,这条路他们几天前刚走过,当时正值雨后,烂漫的野花洒在道路两旁,说不出的缤纷多彩。现在才过了几天,路边的植物大多干枯死亡,而那些仍然坚强活着的植物,大多也发黄打蔫,说不出的衰败。看到路边这些植物枯黄的颜色,不知怎么的,格瑞亚总觉得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红砖绿瓦的房屋,在更远处,格瑞亚看到一个高高的黝黑烟筒笔直竖着,那是格鲁尔的铁匠铺。此时天早已黑了,错落有致的小屋静悄悄的,月亮在云间露出半个面容,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泄地,温柔的笼罩小镇,守护着人们酣眠。
铁匠铺后是一个街口,拐过弯,一栋比其他建筑高大许多的房子出现在尽头,镇长的官邸到了。
格瑞亚走近了了官邸,还没推开门,就听到了隐约的争吵声。
格瑞亚轻轻敲了敲门,“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几秒后,门把手扭动了一下,一名一名有着俊朗外表的青年男子打开了门,青年笑着问道:“没想到这么晚了居然有两位小客人来访,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这种和陌生人打交道的事情格瑞亚自然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交给泰凯斯估计会搞得一团糟吧,格瑞亚心想着,在门外时听到的争吵声也渐渐清晰起来,熟悉的声音让他不由勾起了唇角,“先生您好,我来我来找我爷爷琳恩,而事实上他现在好像就在里面和人……辩论?”想了又想,格瑞亚勉强挑了一个不那么刺耳的单词。
格瑞亚面前的青年又笑了笑,他有些爱笑,这笑容配合他淡金色的头发自然而然有一种翩然的风度。关上门,青年示意格瑞亚和泰凯斯跟着他走,“你们好,我是查林,是我父亲的儿子。哦,这么说或许会有些乱,我父亲是维因克,也就是橡木镇的镇长。说到镇长,事实上我认为……”
格瑞亚打断了查林,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的这位青年有些爱说话……一定是错觉,他这么告诉自己。“先生,请问我爷爷在和人说什么?我总觉的他们的声音好像更大了。”
青年脸上的笑容已久,丝毫没有因为被人打断说话而不高兴……或许是习惯了?这我们不得而知。
“没事没事,琳恩叔叔和我父亲见面那次不吵架,只是这次严重了一些罢了。说到琳恩叔叔,我记得小时候他还抱过我呢。对了,你们一定是琳恩叔叔的孙子吧?肯定是的,你们之前都自我介绍过。我近几年一直在罗林城,都没见过你们,以后有事情可以来找我,兴许帮的上什么忙。当然,平时也可以来我这里玩,我很欢迎的。说到玩,罗林城的……”
一路上查林的话就没停过,格瑞亚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打断查林,但唯一的收获就是让后者谈的更起劲。泰凯斯偷偷的告诉格瑞亚他觉得头发昏,而格瑞亚也有这种感觉……
等到终于见到老琳恩的时候,查林终于略带遗憾的终止了谈话,格瑞亚甚至有热泪盈眶的感觉,他终于能确定,眼前这位金发的大帅哥不是话多……他是话唠。
打开一扇门,格瑞亚看到琳恩这正面红耳赤的和另一个老人争吵,
那老人体型有些胖,头发花白,前额有些谢顶了,露出油亮的头皮。他应该就是镇长了,现在正梗直着脖子和老琳恩争吵着,不时“邦邦”的拍着桌子。
“维因克你个胆小鬼!二十年前我就知道你是个懦夫,你就像冬眠的豚鼠一样,就知道把头缩进地洞。书记官明确说了,已经有连续好几个佣兵团报告消息,森林里的野兽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多,这是野兽暴动的前奏!”
听到琳恩的话,维因克用力拍打这桌子,不甘示弱的吼到,“我是懦夫?我在花语平原当侦骑的时候你才是个新兵蛋子!书记官说的是有可能,只是有可能出现暴动,而且几率不到四成,而且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也应该是城主大人通知我们。”
“哼!即便只有四成的概率,我们也应该做好准备。”
“哈?做好准备,你这准备里可包括提前收割小麦啊,这会让我们今年的收成下降三成!”
一根一根的青筋在老琳恩上现出来,他忽的喊到,“哪怕只有一半,二十年前的惨祸,不能再重演!”
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老琳恩疲惫的说到:“抱歉老伙计,我失言了。”
维因克耷拉下脑袋,“没事,对了,这两个孩子是你家的吧,看看他们找你有什么事情。”
而这时候格瑞亚才敢说话,刚刚两个老人争吵的模样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爷爷,我们只采到了两颗黄杨,回家后看到你不在,就出来找你了。”
老琳恩捋了捋山羊胡子,“两棵啊,已经很不错了,我原以为你们只能伐一棵回来,黄杨前些年还有不少,近年来越来越少啦。”仿佛想起什么,琳恩又说到“对了,你们在森林里也待了一天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泰凯斯抢着答到“没有,不过我们遇到了三只鬣犬,格瑞亚还被爪伤了。”
泰凯斯这么一说,老琳恩豁然站了起来,“格瑞亚受伤了?快让我看看。”正说着话,老琳恩已经解开了格瑞亚上衣的纽扣,露出了伤口,伤口呈黑色,快结痂了。
维因克也上前一步关心的问道:“怎么样了?”
“有些小问题,我先走一步了,希望药剂屋还没关门。”老琳恩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查林似想起什么,急忙说到,“药剂屋应该关门了,我开门的时候看到艾雷出镇子了。不过教堂的灯还亮着。”
老琳恩点了点头算是回复,带着两个孩子走出了房门。
夜深了,格瑞亚被老琳恩强硬的背着,泰凯斯紧紧的跟在身后,三人向着灯火处走去,教堂的灯火。
走近了教堂,老琳恩在门外呼喊着“特里斯坦,特里斯坦牧师!”
没过多久,特里斯坦匆匆忙忙的打开了门,和往常不同,今天他没有穿平日里的牧师袍,而是换了一身灰朴朴袍子。“请问是哪位?原来是琳恩老爹,啊,进来坐,有什么事情?”
特里斯坦笑着在前方引路,而格瑞亚好奇的打量周围的一切。
“特里斯坦牧师,这小家伙是格瑞亚,之前你见过的。今天我让这孩子和泰凯斯去森林里伐木,没想到遭遇了鬣犬,他哥哥没什么事情,可小格瑞亚不幸被抓伤了。所以带过来让你看看。”
特里斯坦目光闪动,他自然也认出格瑞亚就是他之前治疗的那个孩子。“这孩子叫格瑞亚吗?不错的名字,跟我来吧,在正义之神的护佑下,我相信格瑞亚会很快好起来。”甬道并不长,在特里斯坦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来到了正义之神的塑像前,几只烛台挂在四周的墙壁上,摇曳的烛光呼应着塑像发出的淡淡白光,让这个并不是很大的房间里充满着庄重,肃穆的味道。
特里斯坦刚住下脚步,老琳恩就迫不及待的让牧师看格瑞亚的伤口。
“别急,让我看看……伤口愈合的很快,真是个棒小伙子。不过伤口上有些毒素。”
琳恩紧张的问道:“特里斯坦牧师,能治疗吗?”
牧师回过头,看到了两小一大三张紧张的面孔,他摆了摆手,“别担心,只是一些小麻烦,很快就好。”
伸出了双手,低声吟唱着祷文,正能量如点点星光聚拢在特里斯坦的双手间。两息之后,正能量缓缓的融入格瑞亚的胸膛,他只感到一阵暖洋洋的光包围了自己,就像初春的朝阳,盛夏的湖水。
格瑞亚再看胸口,伤口原来的位置现在只有一道浅色的痕迹,估计再过几天就会消失不见,而之前伤口附近的黑色腐败物更是不见了踪影。
格瑞亚放下衣服,向特里斯坦鞠了一躬,“牧师大人,谢谢您了。”
听到格瑞亚这么说,特里斯坦反而手忙脚乱起来,“可别叫我什么大人,我成为主祭还没多久呢。”
老琳恩看到格瑞亚的伤口愈合,也就放心了。“特里斯坦,这次麻烦你了。我过几天想去森林里探查一番,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谈及正事,特里斯坦也严肃起来,“是因为拿些狂燥的野兽吧?……您知道的,我的家族在王国以南勉强还有些势力,几天前我收到家族的魔法传讯,事实上不止是深影森林,还有落山,花语平原,狂乱之森等等,大陆上的各大森林和山脉的野兽都或多或少出现了暴乱的迹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又补充到,“但这都是小问题……北境,北境也有些异常,王国第四师团已经在国界线附近驻扎了。”
格瑞亚和泰凯斯两个孩子还没意识到什么,但老琳恩知道这代表什么,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这架势,难道说兽人准备南下?”
“难说,不过王国已经陈兵边境了,就算发生什么也足矣应付过来。”
“算啦,我已经老了。”老琳恩显得兴阑珊,“这些东西本就不该我这种升斗小民顾虑,我只求这两个孩子能够平安的成长就好。”
话说完,他又想到了格瑞亚离奇的出身和泰凯斯迥异常人的神力,不由苦笑,这两个孩子那个又是让人省心的呢。
这时候特里斯坦的话拉回了他的心神,“琳恩老爹,你过几天打算去深影森林对吧?”
“恩,没错。罗林城的书记官大人得到消息说深影森林会有四成几率发生暴动,而且这两个孩子在森林在外围就遇到了鬣犬,这本身就不寻常。”
特里斯坦沉默了片刻,以一种坚涩的语气说到,“请务必小心,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有些不安。”
老琳恩思索着,牧师的话语有种隐晦的暗示,但又似有若无,“别和我打哑谜了,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老琳恩扯了扯嘴角,“说说看吧,你发现了什么?我认识的特里斯坦可是一个率直的年轻人。”
“啧,别激我。”牧师很罕见的表现出负面情绪,“好吧,其实我并不知道什么,不过我终究是一位牧师,我侍奉着伟大的正义之神,神怜世人,赐予我看破邪恶的能力。我看到有黑暗在森林深处扩散,已经快要抵达小镇的边缘。”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是啊。”
收拾心情,老琳恩看了看窗外,“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在打扰了,改日再聊吧。”
特里斯坦笑了起来,目光温和,“哪里的话,这座教堂虽然并不宽敞,但只要你来,总是欢迎的。”
出了教堂,祖孙三人走在乡间小道上,琳恩细细思索着特里斯坦说的话语,一路寂静无声,唯有月光相伴。风吹散了云,露出月亮圆润的面庞,格瑞亚感觉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甚至亮的有些渗人。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惨白月光的映照下,他看到一层白茫茫的薄霭自路边枯死的植物中透了出来!格瑞亚惊异的揉了揉眼睛,再看路两旁,奇异的雾气消失无踪,仿佛刚刚看到的只是幻觉。
回家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格瑞亚三人今天均是劳累了一天,草草洗漱后就上床睡觉,让困乏的身体的到休息。
而在临睡前,格瑞亚脑海中最深刻的却是那惨白月光中自植物尸体中飘起的白色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