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决定不再和青丘争辩,这就是一个泼皮无赖,自己还是要顾忌体面的。整理下略微有些褶皱的衣角,直挺挺站在汉尼拔身后。
“还请先生教我!”汉尼拔对着青丘弯腰控背,态度极其诚恳。
青丘对此却不屑一顾:“都说了今天算卦的机会已经没有了,你这人怎么还这样。”态度恶劣,让人止不住心头火起。
汉尼拔弯腰对着青丘,不为言语所动,身体一动不动。
“嗨!贫道也算活得够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喜欢对人弯腰的。”青丘击掌而笑,口中赞叹,“奇怪,奇怪!”
老仆心中火气,眼中一片赤红,双目充血,牙关紧要,手中筋骨凸出,犹如青蛇出动。但是看到恭敬行礼的主人,只好忍气吞声,全当做没看见。
天色渐明,东方翻起雪白的鱼肚。
街上商户、叫卖小贩、兑换货币的金融人才等,看着衣着华贵的年轻贵族,对着一个小孩子恭敬行礼,纷纷猜测。各种奇诡流言,在人群中顺速传播,以波状四散开来。
“会下棋吗?”青丘无聊观望人群后,突然问道。
汉尼拔僵硬着身子,回道:“小时候曾经接触过一段时间,不过如今已经很久没下了,下的不好,还请先生谅解。”
“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啰嗦这么多干什么。”青丘态度一如既往恶劣。说话间,摆好棋谱,黑白二子,二人各执一边。
汉尼拔佝偻这身子,小心活动一下,感觉身体又回到自己的控制之中,手脚活动一番,舒缓僵硬的筋骨。
“婆婆妈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坐在地上已经等的不耐烦的青丘,把正活动筋骨的汉尼拔说的面露羞愧之色。
席地而坐,看着面前的棋盘,汉尼拔不知如何下手。研究一会儿后,对青丘说道:“先生,这棋有些奇怪,我好想从来都没有见过。不知如何下,还请先生指点。”
“你没见过就奇怪,那世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青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等你见多了就好了。”
青丘细细把围棋的规矩说了一遍。汉尼拔不是提出一两个疑问,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整个围棋规则,了解了八九。
“执白子者先走。”青丘说完话后,手中白子放在中宫位置。堂堂正正,规规矩矩。
汉尼拔略微思索一番,手中捻起黑子,放在棋盘经纬想交的点上。几乎在汉尼拔手刚落下,青丘手中白子就落在棋盘上。双方你来我往,分土必争。来来往往,棋盘渐渐布满黑白子。白子气势恢宏,杀伐之气扑面而来。反观黑子,几乎步步被牵着鼻子走,已经呈被围困之势。
困兽之斗,徒劳无功。转眼间,黑子就被白子斩杀,青丘以一鼓作气之势,把汉尼拔杀得片甲不留。
“唉——”汉尼拔看着棋盘,深深叹一口气,背后一片汗珠,锦绣的衣袍,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张口深呼气,眼珠充满血丝,仿佛刚刚打完一场硬仗。
手中依然捏着一枚黑子,手面上青筋直冒,弯曲盘结出一凸一凸。
“你。”青丘伸手把汉尼拔扒拉在一旁,伸手一指老仆,“你替他。”
老仆根本不理青丘,我这年轻贵族的手,询问:“主人,您没事吧?”
“啊?”被老仆轻轻摇晃,汉尼拔似乎才刚反应过来,一脸茫然,“什么事?”
老仆豁然站起身,右手竖指做剑戟状,对着青丘大喝一声:“你对我家主人施了什么魔法,竖子!”
青丘呵呵冷笑,伸手拨开老仆的右手,推到一边:“一大把年纪,别为老不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见我对他是手段了。别一输了就怪别人。既然输不起,就别玩,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贵族青年洗涤跪坐在地上,腾挪膝盖,挤开管家,对青丘说道:“再来。”
青丘本想拒绝,见汉尼拔眼中一片果决。心中无奈叹口气,对贵族说道:“我也不能无偿跟你在这耗着,要不然来点彩头吧?”
“但凭先生吩咐。”青年不顾老仆阻拦,对着青丘认真点头。
“既然如此。”青丘双手托着下巴,细细想一下,突然眼前一亮,双手在身前一击,说道,“若是你输了,给贫道带点吃食。”
“若是先生喜欢吃的,尽管来我府上,当不得你我之间赌注。”贵族青年晒然一笑。
青丘露齿而笑,说道:“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
青丘小口一张,一口气下来,整整爆出有百八十到菜名来。什么有的没的,都脱口而出。把主仆二人听得一愣一愣,脸上颜色越来越难看。刚开始还好,牛羊等领地里也有不少,领主府中也还有一些备用。到了后面整个人就蒙了,全都是一些没听过的东西。这些菜名就算在王宫中最奢侈的宴席上,也从未出现过。看青丘一口气如此流利报出这些,也不像是瞎编的。
青丘对于二两从未听过相声的二人,表示出深深的恶意。笑呵呵等着二人答话。
老仆尴尬一笑:“这些东西老汉从来闻所未闻,府上确实没有这些东西,还请您换一个彩头。要不然,即使先生赢了,我们也没有能力满足先生。”
“这世上还真没有多少贫道想要的东西,贫道想要的,你们也给不起。”青丘鄙视二位后,接着说道,“还是你们定个彩头就好了。”
听到青丘的话,两主仆干笑两声。这次真不敢再让青丘定彩头了,刚才被一串菜名已经吓怕了。要是再说一个完不成的赌注,自己二人还能怎么办。
年轻贵族想一下,以询问的语气问道:“我以领主的名义,若是先生赢了我,我就把先生坐下的土地送予先生。”
青丘把腿伸到桌子下,簸箕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身体,呵呵笑道:“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你的’‘我的’,只是人总是认为凡是自己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殊不知,几****手中的东西,明日可能会在他人手中。世界上除了自己,又有什么东西真的是‘你的’‘我的’,可笑,可笑啊!”青丘一番话把众人嘲笑了一边,“不过你们似乎也没什么东西,姑且将此当做赌注吧。”
汉尼拔从青丘话中回过神来,对着青丘行一大礼:“先生果然是大贤。克里斯﹒汉尼拔在此受教。”深深一礼后,端正身姿,对坐于青丘面前。
“你到底下不下?”青丘生生收了贵族青年一礼,手执黑子,不耐烦敲着棋盘的边沿。上好的白玉做成的棋子,敲在木头的棋盘上,梆梆作响。
“请!”汉尼拔执子放在中宫位置。
青丘紧跟其后,黑子落在四个边角。有来有往,二人在方寸之间,拼杀个你死我活。与刚才相比,汉尼拔的棋艺,竟然有所提升。可惜,毕竟初接触围棋,哪里是青丘的对手,几乎和初次下棋的时间差不多,就败下阵来。
“先生高招。”说一句漂亮话,汉尼拔在此开始和青丘手谈一局。一旁看着二人下棋的老仆抓耳挠腮,一副焦急模样。
一会儿指着这里,一会儿又指向其他地方,为汉尼拔出谋划策。可是贵族青年似乎根本听不到老仆说什么,固执把棋子放在棋盘上。
在青丘步步紧逼之下,坚持没多久,又一次败下阵来。
“主人,您怎么就不听老仆话,”管家拽着贵族的胳膊,“咱们已经输掉这条街市的赋税、临近三个村落的地租、闭市的时间以及各种赋税。要是再这样下去,府上就没有收入了,咱们就办法生活下去了!”
青丘咳嗽一声:“观棋不语真君子,你那些行为,哪里符合君子所为。”
“老汉只是个奴仆,从来都不是君子,也不想当君子。”管家回道。
青年一脸茫然看着眼前两位对掐,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老家伙,还是你上来跟贫道手谈几局吧。”青丘实在感觉无聊,“年轻人毛毛躁躁,办事就是不牢靠。”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成年男子,被一个十一二岁样子的孩子说做事不牢,主仆二人面红耳赤,脑袋深深埋进怀里,不敢见人。这话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
“叔。”青年挪开座位,把管家拉到青丘对面,“您跟先生对弈一局,让我见识一下。”
“这……”老仆面露难色,不敢僭越,赶紧闪开,扭扭捏捏。
青年温和劝慰:“既然先生要您陪他手谈,您就不要推辞了。”
青丘也在一起怂恿,老仆终究抵不过主人的劝慰,加之观看刚才几局,心中确实痒痒,顺势坐在青丘对面。
“请!”青丘坐正身子,双腿压在屁股下,伸手对老者做出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