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危情远去,瑶寨后山的青桐林恢复了旧日生机,鼋石之像也似有了活力。
竹阁楼下,问情追着蹒跚学步的小女孩,放声高呼:“小野猫,不要跑了,你爹叫你回家吃饭,你娘叫你回家吃饭,你莎扬奶奶叫你回家吃饭。”
向南从宝剑上落地,对眼前的景象嗤之以鼻:“明明就是自己想抓孩子回去,却非要拉上这么多人来垫背。”她虽极力克制,却还是忍俊不禁,笑意随着唇线蔓延至眼角眉梢。
曦和抱了一个小小的西瓜,迎上前来:“景姑娘,第五公子,你们来了。”短暂的寒暄过后,她仁慈地要为同伴辩解一番,于是伸手指了指院前空地:“景姑娘刚才错怪问情了,你看,有时候,具有古怪气质的两个个体,能非常融洽地相处,擦出世间美丽的火花。”
顺着她所示的方向,向南看到,莎扬奶奶不知何时出现了,与小女孩双手相牵,翩翩起舞。
想不到性情高贵冷艳的老人,竟被一个孩子俘获。所谓一物降一物,不过如此。
向南与第五味比肩步至东边石椅,用衣袖拂了拂其上尘灰,便随意地坐下。
村里的人们回到了祥和、宁静的生活。第五味骤然感慨,他们几位奋战魔人、顽强抗敌,也就是为了守护这样的净土吧。
而问情实在是个聒噪的家伙,自他俩坐下起,就开始讲述这几日村中的轶事。向南心下暗暗不悦:“哼,不劳而获”,然碍于情面,毕竟洗耳恭听。到后来,长卿与紫萱已至,问情的长篇大论仍然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她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记得蜀中戏曲,其中一出,碎碎念的师傅整日唠叨不绝于耳,徒儿形容为:有一堆苍蝇在耳畔飞来飞去,嗡,嗡嗡,嗡嗡嗡……于是他的理想是挤破其肚扯出肠子,绕颈三圈,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然而苍蝇还在乱飞:“逐浪家的阿黄今早下了五个小崽,个个都跟它一样全身黄毛,眼睛还没睁开,可爱极了……”
嗡嗡嗡,嗡嗡嗡嗡……
啪!苍蝇被拍死在墙头。
炊烟升起时分,便是依依惜别时刻。留在瑶寨的向南,招呼一村老少聚集一处,挥手向四位给村里留下深深痕迹的人道别。
向南驾着镇妖剑,不忘转头相邀:“欢迎你们到渝州来找我们,城里最大那间当铺就是我的产业,很好找的。还有,”她捶了锤第五味的背,“他家是开青楼的,你们来了千万不要去找他。”
有稚嫩的童声问:“什么是青楼?”
向南最后的话语弥散在空中:“青楼就是你不能去的地方。”
**********************************************************************
永安当的掌柜回来了。
这个消息在在渝州城内以飞快的速度不胫而走。所有人都在打听,这位少年出走的时光里,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有些怎样的经历。因为,他们听说,这次回来她不仅摇身一变女儿装,更与城北青楼的老板喜结连理。并且,他们婚礼的主事人,也是一对风华正茂的青年夫妇,公子端方,夫人隽雅,简直是郎才女貌的典范。
城中向来为生计的忙碌的百姓,竟然常常驻足当铺门口,从敞开的古老木门光明正大地向内眺望,试图参观一下,这铺中的主人与新客,是否如传说中的那样,男子潘安之貌,女子落雁之姿。
又是一个美丽的清晨,虽细雨迷蒙,却并不打扰屋中人的心情。
向南频频向寝房的方向张望,在第五味擦拭完毕第十五件店内古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卿爷和萱夫人怎么还不起床啊!我还等着卿爷用剑神之术砍柴烧水,让萱夫人做好吃的芭蕉酥呢!”
第五味将擦好的器物归位,又从柜上取下第十六件:“你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去做?”
寝房外,雨滴轻轻敲着窗棂,一点,一点,击打如锤。
紫萱取了床头紫衫将要起身,被长卿紧紧锁在怀里。
“让我去院子里收衣服,不然会被淋湿呢。”她的声音,好像她的脸庞一样温婉动人。
“没有关系!”长卿没有睁眼,“衣服湿了,我可以施法把它变干。”
紫萱转头,仿佛发现新奇事物一样看着他:“你的法术除了劈柴烧水做饭以外,到底还要用来做多少事?如果你的弟子们看到他们的师尊如此使用法术,一定会惊耳骇目吧。”
长卿闻言,依然闭着眼睛:“用之所用,方为上也。我只想在下雨的早晨,可以搂着你不用起身。”
紫萱“嗤”地笑了,抬起自己的手,柔软地塞入被窝外他的手里,而后将整个身子翻过来,惬意地蜷进他胸前的气息里。
而长卿,便长时间地握着她的手。
三世清修,修的不是道,而是缘。缘之所在,不过求的一个机会,与子同梦罢了。
纵缘天赋,亦得难圄,是非何瞩,对错何乎。海阔跃鱼,天高飞凫。执汝之手,日月同暮。
《闲中好》
清平乐,
细雨湿帘帷。
拥锁卿卿梦。
萱花衔翠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