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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竟是街边的红楼上,一个小姑娘推开了窗子,不下心碰下了一个花盆。
“啊!小心!”呼声才刚出来,楼下挤成了一堆的人群便是一惊,下意识地,纷纷抬头看了上去,少有人是立即跳开的。自然,挤得这么严实,人贴着人,摩肩擦踵,纵是反射性地想躲,也绝不可能完美地躲开。
“砰!”于是花盆碎了,砸在了一个人的脑袋上。
“啊啊啊……”于是一群人都叫了起来,或是被碎片刮伤了脸,或是被泥液溅入了眼,瞬间鲜血殷殷。
“干*他*娘*的!你找死啊?!”、“你这小女娃,到底哪家的?喊你父兄出来!”、“啊啊啊……我的眼睛!”、“这是鲵壬花!花壤有毒!”、“草!”、“谁有装瓶的晨露?快借我一瓶!”、“该!一群白痴!有点事就往上凑!”、“啊!痛死爷爷了!你小子没长眼啊?踩着我脚了!”……场面顿时失控。
闾严脑袋一撇,也顿时是不忍直视。
那花盆里的花看起来倒是平淡无奇,就跟地球上普通的牡丹花一样,毫无灵蕴。但那花盆里的土壤,却全都是深绿色的黏土,湿度极大,宛如是某种生物的分泌物,泛着半香半臭的腥味,且刚一触及人的皮肤,就显出了腐蚀性,看着实在令人瘆得慌。
好在这事儿虽恶劣,却也与他无伤。
然则,偏生也就是这么一耽搁,眨眼的工夫,待得闾严他转过头来时,那个青衫男子的背影,居然就已经是走远了!
那人的速度快极,短短一霎间,竟在拥挤的人流之中,走出了至少二十米的距离!
目睹此幕,忽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闾严当时就神色微变……
……
……
赤麓镇里遍布的阵禁,主体上,不外乎就是封镇与防护两种功效。修士在这其中,所受的压制极大,灵元很难得到运用。所以那青衫男子虽然已有泉海后期,落在这人潮里,却依旧还是只能靠双脚来移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但奇怪也就奇怪在这里。
他一见那人远了,立时就蛮横地挤开了人群,迅速跟了上去。跟了一路,跟了足足十几分钟,跟到了一条远离繁华的偏街陋巷,可是跟出来的结局……凭他这些年磨砺出来的跟踪手段,居然是跟丢了!
回想起来,他甚至连一次对方的侧脸都没有看到过!
为什么没有看到?
因为对方从来没有拧头、变向、转身之类的动作!
然而……这又怎么可能呢?
闾严的一双眼,突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
猛地转过身,确认此时站立的位置,确实是距离主街极远,并且足足经过了二十多个路口与拐角,他的神色,则又变幻得更剧烈了一些。却越是回忆,越发就记不清细节。
那人扎发髻用的簪子,是木簪还是玉簪来着?
那人的脑后偏左,似乎隐隐有一块疤痕吧?又好像……是偏右?
……沉默半晌。
直到听见前方不远处,断断续续地传来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嗓音,闾严他这才略带警醒地抬起了头来,望了过去。同时身子微微一侧,就掩在了一根酒幡后边。
视线投射了过去,才发现竟是不久前,刚与顾叁发生过纠纷的那个瘦子。
瘦子换了副打扮,帽檐低低,衣袍大极。这时走过来,根本没瞧见他,骂骂咧咧的,身形一晃就钻入了另一个小巷。
闾严明明记得那是个死胡同才对,心有疑惑,当即就缀了上去。路到尽头才又发现,顷刻之间,瘦子竟已不见了踪影。
“阵法么?”他眉头微蹙,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按了一下。然后身前的空气里,便果真是漾起了一串无色的涟漪,肉眼难见,却阻力极大,甚至还有一股不弱的斥力,击在了他的指尖。
“哼!这瘦子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先前说什么拿着元石给师父治病去了,只怕全是假的。”他猝然冷哂了一声。
早就听葵司说过阵禁之道。眼前这种阵法,幻象栩栩如生,其层次估计与扬柳客栈最核心部位的主阵相比,都差不到哪去了。能将此阵布于最外围,又能自由出入这种地方的,绝对不至于连一颗元石的去向,都能搞得那么悲惨。
他想起了华夏那群要钱不要脸的黑商。
于是神色忽冷。
却突然又难忍地咳嗽了两声,觉得嗓子无端端地酥*痒了起来。
心思再度变化,神色也再度变化。于是他立马就捂着喉咙,一百八十度地转过了身,不知究竟是第几次了,又开始面色沉重地,眺望起了那一座座青碧耀眼的山峦,眸光变幻,阴晴不定。
不止是喉部。
曝在这“宣余山的窥视”之下,时间越久,他就感觉自己越不对劲。包括现在发痒的喉部在内,还有左脑、右肋、脊椎、会阴,都开始渐渐产生了异状。喉部是因为曾经触动了延真轮,脊椎是因为内藏了晶体化的阴阳二脉与那条金线,会阴是因为泉海轮正居于此,然而……左脑和右肋又是怎么回事?早在首次激发神秘骨珠之时,这两个地方就已经出状况了,按理来说应该牵扯不到“宣余山”才是……
两者相关?
还是……
“你若有灵,为何不主动现身呢?”他沉思骤断,眸光微凝。
然后站定。
然后抬眼。
然后发声,就如对面正站着一个与他对视的人,此时以天地为席,竟开始了一场酒桌上谈判,折冲樽俎。
“装神扮鬼,卖弄玄虚,莫非还能有什么意义?大家同出华夏,总归是还能扯得上一两分关系的吧?既然你留下了如此多的馈赠,那便是定有所图。开诚布公,又岂不是更好?”
“有所得,亦必有所失。”
“我也不是三岁小孩,这点道理终究还是懂的。你想借尸还魂也罢,你想借刀杀人也行,坦诚相见,总不至于留下猜忌,平白设阻。目的、条件、人手、计划,还有后果,无论如何,你总该透露一些吧?”
……对面的山峦依旧,那奇怪的注视则毫无变化。
“你真不想出来?”闾严的眉头拧紧了。
“一丁点的风险都不担,如何能成事?”语气已是颇厉。
但是声落,寥无回应。
巷口走过的几个人,看他向着远空自言自语,全都投来了像看傻子一般的目光。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巷外人流不绝,远山却依旧还是一片寂静。
于是他眉头再皱,神情便就顿然阴鸷了下来。
可令人始料未及的是——
他这思绪一时万千,还在绵延,耳边竟又是兀然蹄声如雷,猛烈震动起了大地!
“全都给我滚开!!!”一道气势暴烈的怒叱声,如熊咆龙吟一般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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