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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赶来的奎驽,一上楼便怔在了转角,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
转过头去,与脸上刚好闪过一丝痛苦的葵司相对了一眼,一瞬间,两人便就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刚刚那声隐约的尖叫,不是虚幻的,而是真实的,而且……居然还是用神魂发出来的声音!所以共鸣在了他们几个的脑海里!
“阿绫,我脑袋痛……”荥空抱着脑袋嘟囔了一声,却还犹不知根由。
葵司此时自然没心思听这丫头抱怨,迅速上前一步,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了片刻,她便确信里边果然是出事了。
“闾兄!闾兄!”
“咚咚咚!”
“闾兄,你再不出声的话,我便要强行开门了啊!”轻轻地敲了几下门,葵司便发出了最后的通告,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
一息……两息……三息……毫无动静。
“阿驽,开门!”葵司蓦然转头,表情终于是冷峻到了十分。
知晓事态已经严重了起来,奎驽自然也不敢迟疑,走近门边,左手一翻,上面便凭空闪现出了一个墨晶质地的玲珑球。接着右手掐诀一点,这玲珑球内部的诸多夹层,便各自开始了旋转。
几秒钟后,“嗡”的一声响。
玲珑球内部的旋转停止,便有一圈浅黑色的光霞,陡然涌现,冲刷至了眼前的门墙之上,霎那消失了去。
“嘎吱!”房门立时就被推开了。
葵司面色凝重,率先走了进去。
“呀!闾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摔地上了?”荥空跟着葵司后头,微微一愣过后,急忙就冲了进去,伴着一声惊呼。
奎驽落在最后,翻腕一收,摄回了手中的阵枢,也是难掩焦急,猛地几个大步,立即就走近了床边。只是因为怕闾严有伤,他倒也不敢伸出手去将其扶起,只能是蹲在一旁,忐忑地望着场中医术最高的葵司,以及嗅觉最灵的荥空。
“没有外伤,没有骨折。”葵司检查了一遍,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接着便看向了荥空。
荥空却是皱了皱鼻子:“也没有内出血,只不过……他体内好像有灵元在快速消散。”
“灵元?”奎驽惊疑了一声,“莫非闾兄刚刚是在修炼什么秘法,试图震醒神魂,然后出了岔子,导致遭了反噬?”
“多半是了。”葵司黛眉微蹙,望着闾严双眼禁闭,脸色苍白又不断寒颤,神色遽然便又难看了些,“也不知到底是怎样了,他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送去找什么灵医的。前几日对官红子他们那般羞辱,只怕也不好请宣余山来出手。”
“阿驽,还是先将闾兄抱到床上躺着吧。过几日看看再说。”葵司左右为难,一番斟酌,到底是下不来决断,“闾兄之前的语气太过严肃,恐怕我们也只能是让他自行恢复。一旦自作主张,等他醒来了,说不得反会招致埋怨,促生间隙。”
“好。”奎驽应得干脆,听到自家司主有吩咐,立马就依着她意思抱起了闾严……
荥空见到闾严的眼珠子一个劲地乱转,则是倍感担忧:“阿绫,我们不作任何干预,真的没事吗?我看闾严他怎么好像是梦见了无数的鬼怪,陷入了惊怖之境?”
“我们难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葵司闻言,却已是隐隐悲戚,“闾兄也不知是修习的什么法门,竟能于昏迷之中,这般惊恐万状。不知其理的情况,就算手上有净神符之类的东西,我们也不能用。何况现在还根本就没有!”
“你难道有?”葵司回过头去,问了荥空一句。
这妮子关心则乱,一被这么问,反倒哑口无言。
见她已是神情微窒,话落,葵司则又是轻声一叹,接着便转身走了出去:“阿驽,你先照看闾兄一会儿吧。我先去做饭。不管怎样,还是先得吃饭才行。”
“是,司主!”奎驽应声便是微一颔首。
荥空却已怔怔地发起了呆……
……
……
吃过早饭后。
闾严还不见醒转,荥空便再次动用了以血辨灵的手段。一番凝神以对,终于是确定他的体内,确实灵迹隐现,且有极剧烈的魂力波动,就像一根绷紧了的弦,已然接近了崩断的极限。
……
……
一天后。
闾严的病况突然加重,竟已是出现了休克的症状。且频频呓语,说起了众人皆不明其意的词汇,迷迷糊糊的,赫然是产生了更严重的惊怖情绪,就如一个懦弱的孩童,迷路在了黑夜的密林,正被一个吃人的怪物追逐。那神魂之中的波动,则因此更剧,甚至几度险些崩溃,亡于瞬息。
葵司伫立其床边,观望了半晌,神色越来越难看,心情越来越忧虑。踌躇了许久,她才终于是拿出了剩余的梨竺膏,为闾严敷在了几个重要部位。然而……这所谓的圣药却毫无作用。
……
……
两天后。
汗出如浆、关节频频僵硬、肌肉时时紧绷、嘴中啊啊乱叫、手脚乱动,到处抓挠、眼皮子惊颤,眼珠子逃窜……各种情况的出现,终于是代表着闾严的梦境惊怖,到达了一个顶端,然后开始了回落。
只是其休克症状,却反复地在发生。从休克初期,一步步进展到休克晚期,接近了死亡的边缘,然后便又会自动开始好转。仿佛有两种力量在争夺着领地一般,来回在拉锯。
荥空奎驽见其如此,心脏则也是一次次地为之揪紧。但随着次数的增多,程度却又渐渐地浅了……
……
……
三天后。
九月廿二,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阴雨绵绵的天空,总是让人感觉很压抑。如今客栈外面倒是不压抑了,客栈里面却是仍旧延续着之前的黯淡。
葵司三人的处境如今已是极为艰难,对于闾严的昏迷,完全是束手无策。最后的一点梨竺膏,也已经给闾严用完了,他却仍旧没有半分的好转。于是,除了每日帮他擦洗一番外,三人便只能是静静等候了。只能轮流派出一个人,守在他的身旁,寸步不离。
今天已到了晚上,烛火已燃,轮到了荥空在房里守着。
闾严在她的注视下,则是第十一次进入了休克晚期,心律不齐,呼吸急促,面色灰暗,肢端发凉,皮肤发绀,并且像是还在做着那个噩梦一般,一阵阵地皱眉与弹动,战战发抖。然后过了不久,则又缓缓自愈,渐渐消除所有的恶性病症,恢复到只是看起来有些虚弱的程度,只剩噩梦依旧。
“真是奇了怪了!”百无聊赖中,荥空又朝着闾严的脖子嗅了嗅,“明明神魂还是老样子,你身上怎么老是会有微弱的灵元气息,而且还一起一伏的?”
蹙着眉头,早已生出了免疫的她,倒是十分放得开,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啪啪”的两声,当时就拍起了闾严的脸。好像看他这胆小鬼一般的模样,看不顺眼似的。
“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嘛?居然吓成这样?”
“啪!”又是一下。
见闾严犹在梦中颤抖,越抖越是恐惧,脸色煞白一片,更是虚汗阵阵,她紧接着的第四下,则就从“拍”改为了“扇”,力度瞬间加重了不少:“啪!”
“喂,闾严!闾严!你醒醒啊!别老睡啊……”不耐烦地叫着,她眉宇间却又忧思深重。
“烦死了!阿绫每天都不让人出去,自己也不知道在和阿驽鼓捣些什么,神神怪怪的。你又老是不醒,还老做着噩梦,还得我来守着你。整天整天的一副死人相,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啪!”
“喂,醒醒啊……”
“啪!”
“喂,醒醒啊……”
扇了几下脸,可能是感觉手感还不错,她居然越扇越带劲!眼看着就是第六个巴掌了,却还没扇下去,她的小手旁边,就已经响起了“啪”的一声轻响。
“呀!闾严,你真醒了?!”荥空猛然大叫道。一脸的惊喜,也不介意闾严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甚至都捏得她痛了起来。
只是,她虽惊呼出了声,闾严却毫无反应。
——那双颤抖的眼睛里,神光犹在急剧晃动着,就如风中残烛,也似怒海孤舟,更像是一支刚被敲击了的音叉,颤得连空气都嗡嗡作响,满是惊惧在传染。
“喂,闾严,你醒没醒啊?”荥空见他一动不动,顿时又眉头一拧。
“喂!”
“喂!你诈尸了?”
“喂,你——”
“废话!我还不醒过来,恐怕就得被你抽死了!”闾严自然是被弄醒了。微微怔然了一下,惊怖迅消,随即回过神来,他便瞪着一双眼,不满地呵斥了过去,打断了她的叫嚷。话落,不等她扶,就已经是撑起了自己的身子。
然而这一幕,却竟又让荥空怔了一怔。
刚刚还一副要死的样子,怎么现在一醒来,就这么有力气了?她暗暗嘀咕着,但还没问出口,葵司与奎驽二人闻风而动,便已经是到了门口了。
“闾兄,你没事了?”一道关切的女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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