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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红子蓦地一伸手,便又是一阵光霞扫过,直接就收了那折姓文士手上的黝黑令牌,接着就恬不知耻地说道:“这鹿蘅东升令至此便收归它本来之处了!”
“除了拜山为徒,尔等有什么为难之事,尽可来求。灵丹妙药、术式念法,诸如此类,只要不超出规制,咱家自会一一允诺。”
折姓文士又拧了拧眉头,却也不敢辩驳,只能是眼带怜悯地看向了葵司四人。
闾严的神情,至始至终都有点置身事外的样子。葵司气得双目喷火,荥空则义愤填膺,又手足无措。站在前面的奎驽,则是气得颈红筋暴,咬牙切齿,却仅仅过了片刻,便悲愤而又可怜地跪到了地上,朝着官红子稽首道:“前辈执掌荟英堂,所言自有道理,奎驽也知此事有些逾越。只是如今我家司主,已然是日暮途穷,走投无路,唯有托庇宣余山门下,才能安然避祸。所以还请前辈通融——”
荥空见状也急忙拜下。她有些不通世事,自然也不知怎用言语去改变他人心意,故而只能是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了官红子与折姓文士二人,哀意甚重,近乎哭求。
“呵,通融?”
“你是三岁小孩不成?这世间,可不是什么事都能通融的!若随随便便几句话,便能通融了,那我等还设这门规宗律做什么?摆看吗?”
官红子没有半点动容,面上却更多了几分戮笑与讥讽:“你们一个血统驳杂,一个半人半猫,一个燃髓损骨,一个又年过二十仍神魂蒙昧,俱是下下之资。若光凭一枚先祖所留的令牌,就要悉数进入我宗山门,列为苗裔,那岂非视这弟子万人于不顾?”
“他们这些按正常渠道选拔上来的,便活该低人一等吗?他们刻苦修炼以求的资源,便活该被你们这些世家子浪费?你们进了门也不过是混吃等死的窝囊废,凭什么可以用一枚光秃秃的木头牌子,就堵死恁多有志之士的通天路?”
越说越正气浩然,官红子干脆就又是一拂,气劲横扫,顿时便迫得葵司等人,止不住地平移后退了出去:“好了!若是没有他事,尔等可以下山了!除非是通过三年一次的大选过关,否则我官红子忝居荟英堂堂主一日,尔等便绝没可能轻易拜山为徒!”
奎驽不再说话,身子执拗着不起,只是一个又一个地磕头。额头撞在地面青石之上,发出“咚咚”的闷响。荥空也照猫画虎,逆着狂风重重地磕起了头,那雪白的额头上,眨眼便已是血染。
葵司近段时日连番亏血,弱不禁风,几下就被吹倒在了地,一屁股坐了下去,甚至有些爬不起来。闾严倒是有些坚忍,始终不曾移步,只是身子稍稍前倾,便顶住了狂暴的气流。
狂风自然不可久。
但官红子见众人如此不依不饶,却也有些恼火,于是风停,紧接着便又是更猛烈的一拂,并加上了一丝独特的灵力,令风中寒气森森,瞬间化为了一场暴风雪:“咱家说了,你们可以下山了!还不滚?!”
“轰!”
一声爆响,数人竟被硬生生地撞飞了出去!
其中犹以葵司受伤最重,一霎退出数丈之遥,立即就是一口鲜血,呛出了喉咙!
那折姓文士未受影响,看向三人的目光,却已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一声唏嘘便道:“官红子师兄乃我宣余山荟英堂堂主,总管我宗内外所有弟子的入门、录名、授课与校试。威严所在,如今既已有了决断,那就再不可更改了。就由我来送诸位下山如何?送客的规格上,已然算得上是厚待了。”
闾严迎风而前,掸去了一身的浮雪,不答。
葵司被扶了起来,神容颓败,也暂时没有说话的气力。
奎驽自然也非是任人作贱之辈,站起之后,就再未去向官红子哀求。而是面色铁青,双拳暴握,身上的毛孔里,渐渐如丝如缕,溢出了血色的寒雾。
而荥空就更是瞋目扼腕了,双眼之中,凶意盎然,竟似有暴起杀人的意图。
“四位客人,别忘了,这里毕竟是宣余山,劝你们还是收敛些,莫要误了自己前途性命!”官红子冷然以对,暗忖道冲突起来了倒也省事,都杀了便好,那折姓文士却有些化解冲突,帮助葵司等人的意思,见奎驽与荥空凶相毕露,立时就是寒声一言,镇住了他们。
只是恰在这时,那灿霖宫的大门方向,偏也传出了几声轻嘲,极大地破坏了他的念想:“哈哈,真是丢人丢到家了,险些笑死我了!有世间仅仅八枚的鹿蘅东升令在手,居然也被赶了出来?”
“靠人人会跑,靠山山会倒。窝囊废便是有老天撑腰,也注定有一天会被雷劈死。”
“不错不错!”
“堂主微言大义,也正该如此!我辈奋勇精进,全靠风吹雨打,刻苦磨炼,才换来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与成就。这些碌碌之辈,又哪来的道理,凭一块什么都不是的令牌,就能青云直上,一步登天?”
……
声音虽远,却直往耳朵里钻。
遭人如此欺凌,谁会不怒?
最先怒的是荥空。
这妮子一声尖利的哭泣,顿时便想化为本体,冲出去撕碎了那几人!紧随其后,则是奎驽身上的血腥味,也于刹那之间,便浓郁了极多。
好在葵司遽然一声厉斥,也是及时喝住了她二人:“住手!我还没死,你们两个就敢不听我的话了吗?”
“司主!”奎驽愤然回首。
“阿绫,他们——”荥空也指着那群可恶的少年,还想在争辩什么,葵司却就又极严厉地加重了语气,“我说了,住手!”
声落,两人终于忍耐。
而呵斥住了荥空与奎驽,葵司的眼神便也彻底灰暗了下来,挣脱了闾严扶着的手,便向着官红子走近了几步,盈盈一拜,跪伏到了地上。
“我就只求您一件事,帮我缓一缓我这侍卫的伤痛,让他病发时能够不再那么痛苦,我便自动放弃这东升令,自行打道回府。”
“司主,不可!”奎驽虎目一瞪,顿时一惊,连忙叫出了声!
那官红子乜眼瞅了他一眼,冷意如霜,则又转头注视起了葵司,首次是流露出了一抹意外之色。
唇角怪异地一挑,则就大袖一拂,送去了一个凭空闪现而出的小瓷瓶:“也罢!给你!”
地上多出了药,葵司自然有些喜出望外。就算她自己无缘入山,能为阿驽求些圣药也是好的。但是……拔开盖子嗅了嗅,她便又是动作一滞。
瓶子里的药,不是她想要的。
于是她皱起眉头望了过去,迷茫而疑惑道:“没有梨竺膏了吗?怎么是朱珊膏?我这侍卫他——”
“没了,殿里用光了。”对方却不等她说完,便神色淡漠地打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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