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尧山上,正缓步走下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君挽思。待她走到山脚的时候,一道光也正好落下。
千芊。
“诶呀呀,怎么回事啊,就你来接我啊……”君挽思撇了撇嘴,不满道。
“你人缘差呗。”千芊一语破天机。
“千芊啊……”君挽思赏给千芊一记白眼。
千芊正想还以君挽思一个白眼,却见一道红落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千诺汐。
待君挽思看清千诺汐和她扶着的那个人时不由得大吃一惊,脸色一瞬间惨白,险些跌坐在地上。
染暨。
她吃惊不是因为那人是染暨,而是染暨此时的神色。
他双目紧闭着,及腰的紫黑色长发经五年的时光没有任何变化,可那神情……分明是五年前她最后一次见他时他的神情。
她深吸一口气:“染暨怎么在这?”
“本来我是要来接你出山的,谁知我刚到就看见一个结界正好失效。而他,就在结界中沉睡。“说着,千诺汐把染暨递给君挽思。
毕竟,染暨再瘦也是男的,也是一个比她高的生物,所以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君挽思比较好。
接过染暨,君挽思对他那轻飘飘的体重心疼了一下,旋即在心底暗暗决定以后要让他好好补补。
“金子啊,我觉得你可以原谅染暨了,五年的沉睡,已经偿还了……”千诺汐苦口婆心道。
闻言,君挽思低头看向地面良久才抬起头:“我知道,他着五年的沉睡已经偿还了所有。从今天起,我原谅他了。”
“那便好。”
可惜着祥和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一道深紫色的光打破了这一切。
一位身着紫黑色长袍的男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君挽思,良久,牵强地笑了笑:“帝今,恭喜你回归世俗的战场。”
闻言,所有人皆是一怔,最先缓过来的君挽思。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也是笑道:“冰风将军这几百年来真是变得不少啊,都会说冷笑话了。”
冰风,魔族千年的大将军。
“您谬赞了,在下说的是实话,并不是什么冷笑话。”冰风皮笑肉不笑外加不动声色地把君挽思看似没什么问题,却蕴含着试探性的幻力的手拨开,随即道,“魔王请您到魔宫一聚。”
君挽思皱眉:“燕长缨有什么事?”
冰风笑而不答:“您一去便知。”
“给我一天时间好吗?我再回尧山待一天。”
冰风点点头。
君挽思看向千芊和千诺汐:“你们两个没啥事吧?没啥事就帮我去燕长缨那看看。”
千芊眼里写满了拒绝:“我不去了,让死鬼自己去吧。”
千诺汐惋惜地看着她:“你还是没放下。”
千芊没有回答,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随之而去的是扶着染暨的君挽思。
尧山上,君挽思很不雅地踹开了梦兮寒房间的门。
屋子里的人看向她,眼里的诉说着“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嘛?”
君挽思嘴角抽了抽,扶着染暨坐下,直奔主题:“师傅,我回来了,目的很单纯,只是想呆一天,一天就好。”
看着周身散发着忧伤气氛的君挽思,梦兮寒皱了皱眉:“这是你的另一个归属,别说是一天,一辈子都可以啊。”
君挽思失笑,她这个师傅总是在不经意间说出令人感动的话。
“只是,染暨怎么了?”察觉到染暨的不对劲,梦兮寒伸手就要给他把脉。
却被君挽思制止了,她苦笑道:“不用了师傅,他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说着,站起身要走出门外。
身后梦兮寒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我觉得爱情中真的没有必要有这些事,你伤我我伤你的,让人看了揪心。”
“可,就是这样,经历重重困难的我们,在爱情的道路上,才越走越踏实。”
说着,把门外偷听的两个人放了进来,挑眉似笑非笑道:“师兄们好身手啊,在偷听这门功夫上造诣越来越深。”说罢,回到了自己在尧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染暨放到榻上,自己搬来一件椅子坐在榻旁边。
坐着坐着,竟不自觉落了泪。
一坐到天明,大概说的就是君挽思这种情形。
这一夜,君挽思流下的泪水打湿了染暨的衣衫。
“唉……你这又是何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早原谅我不就好了,那还用你这个自尊心爆表脸皮超薄的人哭一夜。”染暨的声音突然传来,他睁开眼,轻柔地拭掉君挽思脸上的泪,继续道,“为你无理取闹的行为作为道歉,你以后只对我一个人哭好不好,姐姐。”
君挽思瞪了他一眼,点点头。
她看向染暨,驴头不对马嘴地来了这么一句:“我从未把我们的话当成玩笑,即使童言无忌,也是单纯的时候说着一生的誓言。”
——小二,以后我们来场姐弟恋好不好?
——小二,你什么时候给我做一件嫁衣啊?
——小二,你说了,你这一生只娶我一个人哦,不许反悔,反悔我嫁给狼狼。
——小二……
“知道了。”染暨看着她,笑了。
君挽思知道,自己的心意已经传达给他了。
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错过,所以,我不会再错过你。
我不认识什么昝樾,我只认识染暨。不管帝今最后爱的人到底是谁,但君挽思现在喜欢的人是染暨。
“我们拉钩。”
“好。”
这时,煽情的气氛中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我们该走了。”
闻言,君挽思和染暨均松开手,看向冰风:”知道了,走吧。“
魔宫内。
所有人神色各异,看到君挽思三人后才有些缓和。
“燕长缨你找我有什么事?小糜怎么也在这?”君挽思找了个位置坐下,问道。
米小糜是神王,燕长缨则是魔王。
燕长缨叹了口气:“你可还记得无音无墨?”
“记得啊当年你们神魔两族难得联手,一起灭了看守这两族交界而有庞大势力的无氏嘛。我当初看他们兄弟俩小小年纪便要被斩杀怪可怜的,便救出了他们。怎么,他们来报仇了?我去劝劝,等着啊。”君挽思眯起眼睛,起身欲走。
米小糜摇摇头:“没用的,他们早便料到了。他让我们转告你,这是无家和神魔两族的私人恩怨,望你不要插手。“
“无音那小子当真这么说?”
“不,是无墨。”
“无墨啊……这小子看来是被他哥洗脑了。没办法了,看来我只能再给他洗一次了。你说是不是啊,无墨……”她将目光投向暗处。
听到君挽思这么说,无墨也不再隐藏,将身形显露出来。他上前一步,来到君挽思面前。
旁边的守卫见此,将长枪一扫:“无墨,你今日休想离开这里。”
无墨看着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你找死。”
见此,君挽思皱了皱眉:“你们能吵吵别动手。”
无墨收敛了眸中的冷光,看向君挽思:“帝今姐,你也看到了,我来这的目的可不是杀人。”
君挽思连忙点头:“是是是,是他挑的事,您无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了,说正事吧。”她看着无墨,待他眼底的杀意都消散后才开口道,“前任神王魔王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能放下仇恨呢?”
闻言,无墨一脸否认地摇摇头:“父债子偿。要知道,我和我哥曾经发过誓,要手刃神王魔王的后人。”
“无公子,你错了。”米小糜站起来,“当初神王和我爹肯定是故意放帝今来救你们的。你想,他们两族何时联过手?唯一的一次联手,只是为了屠你满门,这么重要的事,怎能放任帝今救走你们?就算如此,之后又为什么不通缉你们?”
“神王魔王是不想和混沌族作对。”
“那好,”燕长缨也站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无墨,我代他们向你道歉。”他这一鞠躬,代表着魔族最高权力的歉意。
“长缨,逝者已逝,道歉有什么用?道歉,在我看来,不过是是懦弱的表现。”染暨淡笑,可眼里,分明没有一点笑意。
无墨看了一眼染暨,继而对君挽思道:“帝今姐,他说得对。道歉没有用,道歉就能把人从冥界拉上来吗?”
“所以,还是要杀人?”待她看到无墨轻轻点了一下头后叹了口气,手缓缓伸向腰间的偕天扇。怕无墨误会,旋即解释,“无墨你别误会成我想杀你啊,我就是有点热了,想扇扇风。”
全体黑线。
染暨笑了笑,继而将目光转向无墨:“那个,无墨是吧。这样,你回去告诉你哥,说你们的帝今姐不希望你们复仇。如果你们执意要复仇……她陪你打。”
闻言,君挽思赏给染暨一记白眼,仿佛是对染暨把自己推向火坑的行为感到不满。但她还是对着无墨点点头,表示染暨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对于君挽思的行为,无墨显然在意料之中,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倏地消失在了原地。
那背影,在君挽思看来,有些悲凉的感觉。
“唉……”君挽思叹了口气,“看来这苍之界太平了这么多年终于不太平了,这下有的忙了。那个,染暨你去趟我哥那把夜昔找来,我在以樽界等你们。”
染暨点点头。
以樽界内。
君挽思住的是一座古堡,来到二楼后,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门前。若是不仔细看,只会以为这是一道假门。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后轻轻地走了进去。
那屋子里只有一种颜色,白色。以及一张床和躺在上边安详地睡着的女子。
君挽思来到床前,端详着女子的容颜,缓缓吐出了女子美好的名字:“何归……”然后她听到了天际的一声“二位请进”。
她看也没看一眼身后的两个人径自道:“夜昔,你知道她是谁吗?你没看错,就是那个在裴凉儿记忆中出现的大长老夜何归。她是个孤儿,在将近饿死时被我救了一命,她没有名字,我给她取名为夜何归,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夜昔的眼神在听了君挽思的话后变得空洞,喃喃道:“何处归……”
君挽思点点头,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液体:“夜路茫茫,没有方向,我何处生,何时归。夜何归,我来替你照亮回家的路可好?”
君挽思的话,使夜昔的眼眸逐渐恢复神采,她单膝跪地,恭敬而又愧疚地低下头:“帝姐,夜何归来迟了。我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回家的路。可我忘了,只要有您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并不是没有家,而是……忽略了家。”
君挽思的眼泪终于被解放,猛地流了出来,也跪下去抱住夜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夜昔也哭了出来,她扶起君挽思,抿了抿唇:“开始吧,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我的帝姐。”说着,她闭上眼。
君挽思擦干眼泪,点点头,便见许久不见闻讯赶来的慕凡走过去扶起夜何归的尸体。
君挽思把手分别覆盖在两人的头上,便见一道蓝光出现在她掌心——即是将夜昔的魂魄从她的肉体活活抽离,吸到自己体内,再转到夜何归的身体里。
一直站着的染暨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去,打掉君挽思覆盖在夜何归头上的手并和它十指相扣,再由另一只手覆盖在夜何归头上。
君挽思一怔,转头对上染暨深邃的鸦青色眸子,露出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