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主府面前,君挽思才开口:“坛青,这花你帮我送进去吧。小琪的话都告诉白景叶。”说着,把手中的依米花递给许坛青。
许坛青走后,拥有强烈好奇心的夜昔问道:“挽思,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啊?”
“我想家了。”君挽思仰头,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那便回去看看吧。我想看看,弈然顶着个黑眼圈的模样。”曲离殇戏谑地笑着。
“弈然是谁啊?”这时,许坛青走出来,他身边跟着白景叶。
“挽思的哥哥。”曲离殇答道。
许坛青了然地点点头。
“不知城主出来是要做什么?”宫墨瞳的一句话把所有人的话题拉回了正轨。
“我是来谢谢帝姐的。”白景叶伸出手,“所以,这次,请让我以白景叶的身份邀请各位在府中小住一宿。”
君挽思微笑:“这次,我可不想去牢中了。”
白景叶摇摇头:“怎么会。”
第二天他们告别了白景叶便用瞬移回到了浮世为欢。
君挽思他们几个都去找轩辕弈然了,只留下染暨和宫墨瞳。
染暨慢悠悠地沏了壶茶,然后才道:“妖王宫墨瞳,其实我不想拆穿你。可是,你还想杀了君挽思,让她归还你妖族?”
被拆穿了身份,宫墨瞳并不恼怒,而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可是等你这句话好久了啊。”
染暨挑眉,眸子里的邪气掩盖住了精光:“我说,自从你们妖族被帝今收了之后比以往更加昌盛,而你还处心积虑地想杀了她。宫墨瞳,我是不是应该说你傻?”
宫墨瞳的脸上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你呢?如果你族也被人收入麾下,你会怎么做?给人当牛马忍气吞声地活着?我不信,你不想杀了那个人。”
“如果那个人能带给我族前所未有的荣耀,那么我愿意归顺于他。”染暨驳道。
宫墨瞳冷笑:“不好意思,我不叫染暨。”
染暨闻言,突然笑了,笑得讽刺,对远处的人道:“君挽思啊君挽思,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你多可悲,可悲到不相信我而相信这个想杀了你的人……”
“那你呢?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是单纯的为了君挽思吗?”君挽思走进来,脸上是无尽的嘲讽。她看向宫墨瞳,粲然一笑,“墨瞳,我不记得了,抱歉。但你若是要取我性命,我随时恭候。”
宫墨瞳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君挽思,然后倏地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他淡淡的声音。
——帝今,几年后我来取你性命。
我等着你。君挽思在心中默默道。
她将目光投到染暨身上:“我们出去走走吧。”
……
此时此刻,艳阳高照,可站在树荫下的两个人却跟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受天气的影响。
离宫墨瞳走后已有许些时间,君挽思二人就这样在竹林里站着,背后,是一片绿意。染暨则是一直倚在那棵树旁,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君挽思,眼底一片深邃。
风,吹起二人的长发,在脸庞掠过。人,也很静,静得可怕。好比,这早已无人。
又过了许久,大雨没有预兆地降落,浇湿了二人的衣衫,在脸上流淌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染暨啊,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喜欢下雨的天气。”君挽思突然道。
染暨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君挽思会意,继续道:“我记得在地球的时候听过一句话,下雨的时候可以尽情地流泪,这样就不会有人察觉到了。”
她擦掉脸上的雨水,亦或者是泪水。可雨如同天上倒下来的水一般,再次落在她脸上,顺着她脸的轮廓滑到下巴,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滴答的声音很有节奏,那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滴在形成的水洼里,溅起一阵阵涟漪。
染暨有些失神,直到君挽思打喷嚏的声音回荡在树林中的时候他才从自己的世界中退出来。
缩地成寸。
染暨仅仅迈了一步便来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怒道:“君挽思你怎么回事,自小体质不好还在这站着,你脑子进水了?生锈了?被驴踢了?”
君挽思却一脸单纯地问道:“我脑子什么时候被你踢了?”
染暨气结,然后背起君挽思,走回浮世为欢。
二人走后不一会儿,两道黑影落下,其中黑衣男子对深紫衣男子道:“哥,帝今姐的回归,是这场戏的开始吧。我很期待,这场戏有多精彩。”
“冥王既然不管我杀了这个将军,那当然要给他老人家演一出好戏。反正这些年来我已经替魔族杀了够多的神族了,也是时候该卸下这沉重的战甲,杀这两族之人了。你不要怪大哥,大哥也只是想为我们的家人报仇。让你变成这等阴险之人,说到底,也是神王魔王的错。”男子声音微冷,好看的脸上出现明显的杀意。
“我也是无家子弟,为家人报仇是应该的,大哥你不必自责。”
紫衣男子点点头,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而另一边,染暨把君挽思安顿好后便去吩咐闻未央熬姜汤了。
回来后,便看见躺在床上双眼放空君挽思。染暨暗自叹了口气,走过去打开窗户。
此时,雨已经停了,但太阳还是隐藏在那片乌云之中。
许久,君挽思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染暨,你放开我好吗?我啊,是真的累了,心累。”
染暨听到君挽思的话后,下意识地答道:“累了就睡吧。”
此话一出,二人都怔住了。
“呵,睡吧的意思是永远的沉睡还是……只是单纯地睡一觉,醒来后一切如常?”她轻笑,只是笑不达眼底。
染暨沉默了。他这句,是无心的啊。
僵持了许久,直到一阵脚步声的响起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原来是闻未央回来拿姜……
听着闻未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染暨才转过身看向君挽思,一字一句道:“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这种人。我就这么不可信吗?”
“从你出现在我面前,我的身边就出现了一系列的事情。仇人一个接着一个,不是想杀了我就是终生囚禁,我累了……帝今转世这个身份,我不想要了……你,我也不想再认识了……”
“君挽思……”
“算了。”
染暨诧异地看着她,只听她继续道:“我原谅你了。”
他破天荒地笑了,像个孩子。
很久,闻未央回来了,把姜汤端给君挽思:“里面没放糖。”
闻未央的这句话,让君挽思把刚刚喝到嘴里的姜汤喷了出来。淡定地擦了擦嘴角后又淡定地把姜汤放到染暨手里:“送你了。”
“谢谢,我不要。”染暨又把姜汤放到君挽思手里。
然后君挽思又放回去:“不客气,喝了吧。”
染大神:“这我怎么好意思。”
君挽思:“没关系,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染大神:“那我们一人一半吧。”
君挽思:“不不不,谦让是一种传统美德。”
染大神:“既然如此还是送给辛苦熬汤的未央吧。”
闻言,君挽思一脸赞同地点点头:“言之有理。”
然后闻未央泪奔了。
几天后。
这天君挽思不知道抽什么风,在浮世为欢里当上了米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趴在床上睡觉。
直到下午,君挽思才跑到0书房找轩辕弈然。
“哥!”君挽思一拍那一厚摞的信件,一脸大义凛然地看着轩辕弈然,“我考虑了半天,终于决定了一件事!”
轩辕弈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何事?”
不是他不想搭理他这个妹妹,而是君挽思来找他能有什么大事!
可事实往往是不尽人意的。
“我明天要去探望兽王。”
“啥?!”轩辕弈然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悚地对上君挽思坚定的眼睛,手中的毛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兽王不是要死了吗,我去探望探望他……”
轩辕弈然皱眉:“妹子你没发烧吧?”
君挽思摇摇头:“兽王还没给我委托的报酬呢。”
轩辕弈然默默地捡起笔:“去吧,但是别跟别人说你是我炽炎龙族的后人。”
君挽思豪情壮志地点点头:“放心吧!”
翌日,君挽思天还没亮就起了床,并不是她积极向上,而是她被逼无奈。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君挽思把自己要去探望兽王的消息告诉了自家几个人,由于都起不来,所以决定由我们家染大神叫醒君挽思。
然后由于染大神的“敬业”,悲剧发生了。
染暨站在君挽思榻前,嘴角抽搐,他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睡觉睡得跟死猪似的人,任凭你使出十八般武艺都叫不醒。他沉思了半晌,也不顾什么形象了,挽起袖子揪住君挽思的耳朵:“君挽思,你给我起来!还想不想去兽王那了!”
“诶呀呀诶呀呀……疼疼疼疼疼……没事没事,你让我再睡会。”
“起来!”
“我不!”
于是,染大神怒了,从无尽中拿出锣和锤子,像个大妈似的在哪敲。
“啊啊啊啊啊啊——别敲了别敲了,我服了你了行了吧,我起来我起来,你出去!”君挽思终是受不了了,坐起来咆哮道。
闻言,染大妈满意地笑了笑,拍了几下君挽思的头便走了。
半晌过后。
君挽思一袭玄黑描金龙纹长袍,长发随风飘散,腰间的墨玉令牌和蓝田墨玉笛子几乎与长袍融在一起,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钉极其耀眼。
这完全是贵族的打扮嘛!
当然,如果忽略掉她的动作的话——此时她蹲坐在墨曙宫的台阶上,手里抓着一大把瓜子,一脸无聊地在那嗑。
“收拾好了?”染暨眯起眼打量着君挽思,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有时候,君挽思真的很佩服染暨,毕竟对自己这副鬼样子见怪不怪的在这个世上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
“走吧。”
兽王殿。
君挽思看了一眼殿门口的“保安队长”,然后拿起腰间的墨玉令牌:“炽炎龙族轩辕弈然,前来探望兽王。”
守卫打量了君挽思半晌:“我记得炽炎龙族族长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君挽思有些挫败:“我是他亲妹妹。”
最后守卫还是放君挽思和染暨进去了,但君挽思永远也忘不了守卫大哥在她背后嘟囔的那句“真的不像啊”……
看着兽王苍老的脸庞,君挽思怎么也无法把他和十多年前那个不苟言笑的叔叔联系在一起,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兽王,好久不见。”
兽王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试探性地叫道:“挽思?”
君挽思点点头:“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炎小琪已经死了。”
兽王怔住了:“什……么?”
君挽思如实地把炎小琪的话转告给兽王。
听罢,兽王苦笑两声:“也罢,也罢,也罢……”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闭上眼,泪如绝提。
“我们先告退了,您保重。”君挽思深深地鞠了个躬,拉着染暨走了出去。
刚出去,便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宫墨研和宫家主也是来探望兽王的,却没想到在这碰到了君挽思。
“宫小姐,好久不见。”君挽思笑着朝宫墨研摆了摆手。
宫墨研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
君挽思耸耸肩:“你来干什么,我就是。在下还有事,告辞了。”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她听见宫墨研细若蚊呐的声音:“墨瞳……怎么样了?”
君挽思眸光一顿,继而笑道:“他很好,比在宫家好。”
一周后,兽王身死,下任兽王却不知所踪,王位悬空。
浮世为欢。
消失了很多天的许坛青回来了。
许坛青看见她,向她招了招手:“今今你过来。”
君挽思一头雾水地走过去坐下,看着春风满面的许坛青,抛出了许多个问号:“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这两天干什么去了?兽族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君挽思一连串的问号把许坛青问傻眼了:“今今……”
“快说!”
“好吧。”许坛青泄气了,底气不足道,“是我杀了新选的兽王。我想……让你哥当兽王……”
很显然,这是君挽思意料之外的,她怔住,瞳孔一阵收缩:“为什么……”
“因为你不仅仅是你,也是她……”
许坛青这句话让君挽思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许坛青:“那你们帮我,实际上是在帮我还是在帮帝今呢?”
许坛青却没有听出君挽思话中不明的意味,不以为然道:“你们两个没有区别。”
“那如果我的前世不是帝今的话,你们是不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我?”
“当然。”
“是么……”
也是,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要帮一个陌生人呢……自己貌似……一直都在依附着“帝今转世”这个身份活下去啊,没有了这个身份……不论是深渊,染暨,许坛青还是墨瞳他们,都没有必要接近自己啊……他们在乎的,不过是那个帝今而已……
“呵呵……”掩去眸中的悲伤,君挽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去,“是,是没有区别……区别就在……我是她转身而不是她是我转世。最先遇到你们,最先和你们有着斩不断的牵绊的,也是她帝今。不……应该是……也是我帝今……我是帝今啊……我若不是你们爱的那个她……就算掉入十八层地狱都不会有人管!”
“不是这样的……不论是你是她转世还是她是你转世,我们来到帝今的转世君挽思身边,只是为了守护她……”染暨突然出现,揉了揉君挽思的头发,带着她倏地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许坛青。
此时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染暨不知道带着君挽思来到了哪座小山坡上看风景。
“许坛青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毕竟他的心智只是个小孩子。”
风吹起君挽思的长发和长袍,她回首看着染暨,夕阳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使她有些憔悴的面容柔和不少。
“染暨,我问你,你接近我也只是因为我是帝今转世吗?”
“是也不是。但你想,要是没有帝今,也没有现在的你啊。”
“……”
“想哭就哭出来。”染暨走到君挽思后边,拍拍她的肩。
许久,还是没有回答的声音。
……
夕阳夕下,小山坡上,有心人会发现,一名默默抽泣的黑袍少女的身后站着一位手搭在她肩膀上的黑袍青年,他们共同沐浴着阳,周身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哀伤。